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139

    也愈发苍白。

    郦酥衣不知自己是怎么落刀的。

    她只知晓,此时此刻,她用尽了毕生的决心与力气,夜风拂得她一对睫羽轻颤,她分毫不敢分神,一双眼连眨都不敢眨一下地、死死盯着那溃烂的伤口。

    血肉模糊。

    郦酥衣腹胃之中,隐隐有什么东西在疯狂搅动。

    竟叫她的唇色也白了一白。

    那东西本是想呼之欲出,又被她硬生生压制住。那浓烈的血腥味儿完全掩盖住了男人身上原本的兰香,血腥气息扑面,让她想要孕吐,身体难受不止。

    即便如此,她眼中仍未有半分退缩。

    郦酥衣紧攥着手中的尖刀,强忍着情绪,听着刀下的钝响,她指尖微微颤栗着,将那一块血淋淋的肉,割下来。

    ……

    察觉到了郦酥衣的虚弱,周遭医官也上前,替沈顷处理着伤口。

    孙军医仍在哆嗦,不敢看她。

    “将军夫人,您若是身子不适,便先回去罢。剩下的……下官已可以处理。”

    郦酥衣侧首,看了眼榻上沈顷的伤口,又看了看对方呈上前的消炎药、金疮药等物。

    少女抿着寡淡的双唇,终于点头。

    走出军帐的那一瞬,帐外的天色明亮起来。

    天光乍泄,一轮金乌若隐若现,将天际照出了鱼肚白。

    甫一掀帘,抬头凝望天色,郦酥衣忽然感觉脚下一轻。头重脚轻失了力,叫她双腿一软,竟直直栽倒了过去。

    身后响起惊惶之声:

    “夫人——”

    ……

    所幸有人接住了她的身子,她并未大碍。

    醒来时,郦酥衣也正平躺在榻上。她睁眼的第一句,便是问沈顷的情况。

    玉霜赶忙走上前,将她自榻上扶起,又往她后背塞了个软枕。

    小姑娘声音缓缓,宽慰她道:“夫人莫要担心。昨夜您离开世子爷那边后,二爷的情况便好转了许多。听魏大人说,咱们世子如今已无大碍,也正在榻上躺着呢。”

    心中一块大石落了地。

    郦酥衣缓了一口气,身子朝后靠了靠。

    忽然,胃中又一阵翻涌。

    “哎,夫人——”

    她扶着玉霜,倾弯下身。却只是难受地干呕,什么都吐不出来。

    见状,贴身丫鬟止不住地心疼,她眉头紧锁着,唉声叹气道:“眼看着夫人您月份就要大起来了,奴婢与素桃姐姐向来没有经验,这回自京城出来得急,也没带个妈子跟着。也不知这场仗要打到什么时候,能不能赶在您临盆前回到京都去……”

    闻言,郦酥衣只笑笑,因为适才那一阵干呕,她面色看起来愈发虚弱。

    少女声音温和,婉婉宽慰:“即便回不了京也无妨,西疆离通阳城也不远。到时候我估摸着日子,临盆前到通阳城去,不妨碍事的。”

    玉霜瞧着她面上的笑意,声音小了下来。

    “也只有夫人您能这般宽心。”

    榻上少女又勾唇笑笑。

    继而,她轻唤,吩咐道:

    “玉霜,扶我起来。”

    “夫人这是要去哪儿?”

    “我去看看沈顷。”

    见她拿定了主意,玉霜也不好再说些什么,忙不迭上前将自家主子的胳膊搀扶起,又匆匆往她身上裹了好些厚实的衣裳。

    透过帘帐,瞧这天色。

    外间似是不怎么冷。

    郦酥衣道:“不必给我穿这么多。”

    如今这天在一日日回暖,军帐之中,又有暖盆炭火。

    这回玉霜却不听她的话了,执意将她浑身上下都裹得严严实实的,才肯放她离去。

    走出帐,日头明晃晃地落下来,竟让她感到有几分灼热。

    沈顷不知是何时醒来的。

    郦酥衣掀帘时,对方似是刚转醒,正平稳坐在榻上。

    而他身侧,恭敬站着小六子。少年神色紧张,监督着他将碗中汤药一口口喝下去。

    这一勺刚舀起来。

    沈顷便看见了她。

    男人面色虽虚弱,见到她时,那神色仍亮了一亮,刹那间充盈了勃勃生机。

    “衣衣。”

    他将背挺得更直了些。

    便是这一声“衣衣”,让郦酥衣确定——身前之人是沈顷。

    她走上前,接过盛了一半汤药的药碗,同小六子道:“你先退下罢,这里都交给我。”

    少年虽十分担心沈顷的身体,但还是个有眼色的。他回望榻上之人一眼,抿着唇,乖顺点头。

    郦酥衣目送着小六子离开,动了动汤勺,随口道:“这孩子倒是十分忠心。”

    对方的目光也落在那少年身上,闻言,他笑了笑。

    “他并不是对我忠心,他是对那个人忠心。”

    长襄夫人不似魏恪,少年有一颗七窍玲珑心。

    沈兰蘅与沈顷,他分得很明白。

    将他自箜崖山救回来的恩人,是沈兰蘅。

    适才他站在床榻边,所担心的,也是这具同样属于沈兰蘅的身子。

    郦酥衣一阵恍惚。

    甫一抬眼,便见身前那道目光早已自长襄夫人身上挪开。

    沈顷瞧着她,目光寸寸加深。终于,他缓声道:

    “衣衣,我听小六说,是你为我割肉放的毒。”

    她攥着勺子,轻轻“嗯”了声。

    “这里有军医……”

    “我不敢。”

    郦酥衣将勺子攥得愈紧。

    “我信不过旁人。”

    她的指尖纤细,泛着青白之色。

    微风拂过少女的发帘,看得沈顷一阵心疼。

    男人倾弯下身,于她额头上落下轻柔一吻。

    知晓对方是沈顷,郦酥衣没有躲。那唇瓣温柔,带着几许凉意。

    “郎君感觉身子好些了么?”

    “我身子硬朗,醒来便是好了。只是你,”男人垂下眸,眼里流动着情绪,“我让你受累了。”

    屋内的炭盆忽然燥热了些。

    沈顷的眼神同沈兰蘅大有不同。

    他的眼里,从不带任何的侵略与占有。

    便就是这样一双温柔到甚至有些平淡的眼,却看得郦酥衣心尖一阵颤动。她呼吸微灼,面上也不禁带了几分不自然的潮红。

    “怎么能谈受累,”她道,“我的夫君,是国之股肱,是大凛的重臣。我陪在夫君身边,能为夫君分忧,也是一件极荣耀之事,又何谈受累。”

    少女丝毫不掩饰自己面上的崇拜之意。

    “更何况,我也并未做什么。”

    如有机会,她当真想用自己的这一双手,为大凛做什么,替沈顷做什么。

    她虽说得神采奕奕,可眼睑处,仍落了一道疲惫的乌黑之色。那乌黑色极淡,令男人的神色动了动。

    便就在郦酥衣离开之后,沈顷坐于桌案前提笔,生平第一次有了这般不可遏制的怒意。

    ——沈兰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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