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679

    ,而我不是太差劲的情况下,我相信会有很多人是愿意留在江都的。”

    “大人所言固然没错,但总有些人会有异心,而财帛利益亦动人心……”王岳道:“大人若不给予约束,必不乏另投他人者。”

    “那便由他们另投。”常岁宁毫不介意地道:“纵十中有三可为我所用,其余之人散落各处,我也已然占下莫大优势了。”

    她道:“文道有别于其它,文气如水,流动起来方能融会贯通,化雨泽被天下。他们纵一时不能为‘小我’所用,却总归为‘大我’所用,如此何不由他们自行决定去向呢。”

    对上那双微微含笑的双眸,听此一席话,王岳倏地陷入怔忡之中。

    每个人会受到触动的点不一样,有时人自身也意识不到什么会触动自己,直到那份触动以极偶然的姿态忽然出现——

    此刻,少女口中的“小我”与“大我”,便出乎了王岳的意料,这种感受好比,他原本偶然推开了一扇门,见得一处桃源圣地,正兀自惊喜间,顺着一道身影及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却见桃源之外,缥缈云雾如幕散去,出现了更加广阔磅礴的山川湖海。

    王岳觉得自己应当说点什么,趁机夸赞拍马屁,可不知为何他竟陷在这怔忡之中,久久不能言。

    有手段,有远见,有眼界,有天资,有护国之志,更有安民之心,却并不标榜自身……

    更可贵的是,她还如此年少……今时且如此,来日愈可期!

    虽说是女儿身,但出色到了如此地步,还有什么可挑剔的呢?

    这不就是他做梦都想遇到的主公吗?

    躺得半生,终遇明主啊!

    王岳甚至觉得眼眶都滚热起来。

    倘若大人能够维持现状,脑子不滑坡,本心不失……这样的主公,莫说三年了,就是三十年,三辈子,他也甘愿跟从!

    他和骆观临不同,他王岳一旦认定一个主公,必然从一而终!

    虽说恐惧做出新选择也是一个原因……

    但他此刻的澎湃与惊慕之情绝非作假!

    有短暂的间隙,王岳并未能听清常岁宁又说了些什么。

    “……无论是无二院,还是四大作坊,余下诸多细则,都还须逐步完善。”

    常岁宁说话间,站起了身来,面向王岳与骆观临:“我所做不过择路而已,然行路途中,必有荆棘与豺狼阻途,单凭我一人,注定寸步难行——”

    少女抬手间,绯色官袍广袖垂落于面前,仅余一双漆黑湛亮眉眼。

    她向王、骆二人施礼:“今后行路,还将仰仗二位先生相助。”

    少女姿态不见奉承卑微,却谦逊真挚。

    她需要仰仗的人太多了,今江都官吏,刺史府上诸人,乃至军中部下,都是她行路途中的依仗。

    骆观临缓缓起身,抬手还礼:“此乃吾等分内之事,不足以令大人行此礼。”

    旁侧,王岳终于猛地回神般,起得身来,抬手间,声音微有些哽颤:“望山甘为大人斩荆棘,劈豺狼,愿与大人同行此道!”

    骆观临转过头去,竟见王岳眼含热泪。

    “……”

    王望山一把年纪,演成这样?

    也是固宠的手段之一吗?

    偏这“手段”甚是好使,常岁宁见状,亲自上前扶起深深施礼未动的王岳。

    “既有幸得先生这般青眼,岁宁必不负先生厚爱。”

    王岳闻得此言,眼中滚落一滴泪,抬袖擦拭。

    “……”一旁的骆观临默默转过头去,不愿多看一眼。

    常岁宁出了议事厅后,姚冉适才迎上前行礼。

    “可去见过了?”常岁宁问。

    “是。”姚冉跟在常岁宁身侧后半步,低声道:“本说是两个小少年,见了才知,大些的那个是姑娘家,她见了属下之后,才敢说出全名——元淼,出身洛阳元氏。”

    险些被李献灭族的那个洛阳元氏。

    常岁宁恍然,脑海中闪过一张十四五岁的少女面庞。

    “见她不似在说假话,属下便令她带着幼弟在侧门内等候,不知大人可识得此人?”

    常岁宁点了头:“认得的。”

    彼时她于荥阳城外救灾时,曾偶然救下过被李献部下追捕的元淼。

    之后,元家满门被贬为庶人,就此遣离洛阳,元淼曾让郑潮给她带了一封信同她道谢。

    那时这个小姑娘在信上说,她要和幼弟一同跟随族人移居……此时怎会来了江都寻她?

    是元氏族人遭遇了什么意外吗?

    常岁宁很快见到了元淼姐弟二人。

    “元淼见过常刺史。”

    见到常岁宁,元淼先拉着弟弟跪下,朝常岁宁磕了个头。

    常岁宁看着跪下磕头的姐弟二人,视线落在男孩缺了两指的右手上,道:“不必行此大礼,起来吧,与我说一说来意。”

    元淼穿着灰扑扑不太合体的袍子,做男子打扮,因瘦了许多,肤色也黑了许多,短短半载间,眼中已然褪去了最后一丝稚气。

    一看便知这半年来吃了许多苦。

    元淼没有多说无意义的诉苦之言,只将遭遇如实与常岁宁说明。

    她家中族人大多锦衣玉食惯了,根本不堪迁徙之苦,途中多有内讧。因嫡脉一支几乎被屠尽,仅剩下她和幼弟,她几次出面调停矛盾,然而那些人并不服气,反而因此记恨上了她。

    途中行经一处小镇,因雨水停留数日,一晚,一名族人诓她离开投宿的客栈,竟与人合谋将她打晕,欲将她卖掉。

    幸而幼弟机警,及时告知族人此事,她才得以被勉强救下。

    但她醒后,那名族人竟未有受到什么值得一提的处罚,族中长辈或沉默,或不耐烦她的“咄咄逼人”,竟冷着脸扔出一句:【族中今已如此光景,你还当你是元氏嫡出长女吗!】

    元淼陡然明白了,昔日士族当下于乱世中迁徙,如过街老鼠,时常遭遇劫掠欺凌羞辱,而她和幼弟无法给匮乏的族中带来任何帮助,反而是拖累。

    拖累是没有资格被优待的。

    而那次之后,族中便好似撕开了最后一层体面,她和幼弟的处境越来越艰难,那个曾为了二十两银子要将她卖掉的年轻族人,更是时有挑衅泄愤之举。

    一次,她和幼弟只分到了半块发霉的饼子。

    幼弟懂事,反而劝慰她,很快就能到重新安家之处了,到了那里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会好起来吗?

    元淼不觉得。

    自祖父父亲母亲死后,她和弟弟便没有家了。余下的这些族人们非但不能庇护她和幼弟,反而因为父亲和祖父曾经的错误决定,而在当下这难以忍受的困境之中,越发地怨恨她和弟弟。

    想到一路上的听闻,元淼终于做出了一个决定,她要去江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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