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492

    来了,我曾见她与常娘子共同出入过此地!”

    这后一句,更引起了宋显的注意。

    常娘子的好友?

    他回首,看向那道已经远去的女郎背影。

    那位年长的进士捋着胡须,意味深长地道:“这小女郎方才特意恭祝明晰高中状元,该不是……”

    立时有监生眼睛晶亮地举手起哄:“我知道,榜下捉婿!”

    “是啊是啊,宋兄可是榜上头名,出了这乐馆大门,不知多少家中有待嫁女郎的达官显贵等着呢!”

    “这吴家女郎可是一等一的才女,说来,倒与宋兄……”

    宋显微皱眉,制止了同窗们再说下去:“休要胡言,平白污人女儿家清誉。”

    他未高中之前,于同窗间便有几分威望在,其组建的寻梅社更有国子监第一诗社之称,因此他的话向来是有分量的,更遑论是此时。

    那些学子文人们便都笑着住了嘴。

    “不对……”思索了片刻的谭离却道:“依我看倒不似什么榜下捉婿,倒像是……”

    倒像是什么?

    众人都看向他。

    “看得出,她是真心盼着宋兄高中状元的……”谭离小声道:“大约是因宋兄愈光耀,便也会给常娘子添光,毕竟宋兄此前在这聆音馆中,败在常娘子手下之事人尽皆知啊……”

    宋显面色一凝:“……”

    初听离谱,但细思之下,竟又觉得很合理。

    这合理中,又透出两分似是而非的缺德之感。

    同样的感受也出现在其他人心头。

    经此一说,怎觉得宋兄卖力科举,却在同时光耀常娘子门楣?

    须知,这本该是做人高堂才能享受的光耀……换而言之,常娘子享受了为人高堂的待遇!

    这个结论,让众人沉默了片刻。

    心中怎么想不重要,有人想借机表阵营,便赶忙问罪道:“……好啊这吴家女郎,亏我以为她是真心恭贺宋兄,没想到却包藏此等心思!往后她的诗,我等再也不读了!”

    谭离笑着道:“也不能这么说,此等事,也算是双赢嘛。”

    众人:“……”

    此等双赢法,实乃闻所未闻。

    有文人轻咳提醒谭离:“大喜的日子,便不要多提旧事了……”

    谁会想在自己光彩无限的日子里,听人提及昔日那场重挫颜面的败绩呢?

    谭离却不以为意地笑了笑。

    据他所知,今日宋显来此,既是为等候杏榜结果,也是为了探听常娘子,不,宁远将军的消息。

    “无妨,这桩旧事,当于今日被反复提及。”宋显的语气没有半分不悦,看得出来不是在说反话,或是自我讽刺。

    众人好奇地交换起了眼神,唯有谭离笑意了然。

    又行数步,宋显转头,看向不远处静静摆放在一棵银杏树下的石桌。

    他似乎又看到去年于此处,他与常岁宁对弈时的场景。

    此时,他以旁观者的角度望去,所看到的,是彼时自身的自大,狭隘,偏见,和内心深处不愿承认的自卑自负。

    如此种种,令他整个人都处在矛盾与紧绷之中,也因此一叶障目,故步自封。

    回首望,那日他输得必然,输得很好。

    这个结论,并非是一两日间得出的,他曾一次又一次自我复盘过那局棋,尤其是每每当他听到有关她的消息传回京师时。

    他于一次又一次的复盘中,愈发清晰地察觉到了当初赢他之人所怀着的是怎样的胸襟与善意。

    他逐渐意识到,当日那一场棋局,甚至称不上对弈,只因双方之悬殊,本不该坐在同一处,下这样一局棋。

    而随着她的那些消息传回,恰印证了他在棋局间所感,她本就是该在天上翱翔的大鹏,她有着扶摇直上九万里的翎羽,在此之前,她缺的只是可乘之风。

    相较之下,当初自认高她一等,以偏见俯视着她的他,实在不自量力到可笑。

    而回过头想,她却从未真正针对过他,未曾因他的浅薄无礼而动怒,那场棋局,她本可以更轻易地赢了他,让他颜面无存,但她没有。

    她很迂回,此中竟有怀柔气。

    她甚至提议,要与他再下两局,三局两胜,很久之后,他相信若再有两局,她必会让他赢上一局,以保全他的体面。

    但他当时已被她在棋局间展露之气吓退,他仍存几分小心之人,怀疑她要一挫再挫他的颜面,因此不敢再与她对弈。

    会试前夕,他曾再次复原了那盘棋。

    那一次,他走神想了许多,包括她于孔庙之举,于是,他莫名于那黑白交错的棋子间,感受到了另一人的气息。

    那个在他年幼时救下了他的人,也救过许多天下人的人。

    二者虽是一男一女,一逝一生,但二人都给了他一种同样的感受——自身强大怀仁者,不与也不必与草木百花争春,立身于高处,却不为凌驾他人,而是在怜守这天地万物。

    那一刻,他于月下静望那棋盘,忽觉开悟,于静默中感受到天地气息涌动,心生同鸣,并终于得见古往今来间,那些可真正长存于世的浩然之气。

    先知自身之渺小,方可见天下之浩大。

    他命里需要有此一输。

    当日输给对方后,他该履诺喊一句老师的,输给她,半点都不丢人,也绝非是被她愚弄。

    那日他自觉下不来台,她却道:【与人解惑者,方可为师。若宋举人认为我此言有解惑之用,来日若有心拜师,再拜不迟。】

    他当拜。

    她是很好的老师。

    此次会试的最后一场考题,考的是策论,是由一向严苛的褚太傅亲自出题。

    策论之风,除却才学,更可观人心性,心性稍有动摇偏离,笔下便是南辕北辙。

    如若换作从前那个自视甚大到拧巴的他,今次或有落榜之危,纵有幸得中,必也无缘头名。

    正如他先前所作之诗作文章,也曾有心借乔祭酒之手,让褚太傅代为指教评看,但一直未有回音,想也可知,太傅瞧他不上。

    可此次,他却是太傅亲定的头名。

    此中差别之大,非他顿悟不可达也。

    这顿悟之契机源于何处,他比任何人都要清楚。

    是他要多谢她,而不是她沾他的光。

    加之此次汴水大捷,是为所有人都未曾预料到的奇胜,奇胜奇功奇才,她的名字必要传遍江河四海,自此后,天下谁人敢不识君?

    此等人物,又何须需借他区区宋显之名?

    她打赢了这样一场漂亮的胜仗,而他接下来也还有一场仗要打。

    他们各有战场,他虽微渺,却也当全力以赴。

    有朝一日,再相见时,他会先道歉,再道谢。

    ……

    晚间,榜上有名的新科进士们,共聚于登泰楼中,饮 记住本站网址,Www.biquxu1.Cc,方便下次阅读,或且百度输入“ biquxu1.cc ”,就能进入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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