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目录 第 197 章 后续

    晋阳公主入宫时,正值正午。

    作为少数在宫中畅通无阻,从不用打赏内侍反而受到巴结讨好的人物,不必她开口相询,领路的内侍已经向她透露了口风。

    “殿下有请,陛下还特意吩咐御厨准备了殿下最爱吃的玉露蒸鱼……”入宫不久,便有内侍热情相迎,又低声道,“方才陛下召见过诸位内阁大学士,又特意传了谢修撰入宫,商议互市之事……谢修撰献策有功却御前失礼,甚是可惜呢。”

    晋阳公主微微颔首,若有所思。

    说话的内侍与她并没有什么关系。她从来不曾主动在宫中安插人手打探消息。宫里都是人精,天子对晋阳公主宠爱尤在诸皇子公主之上,众人自然争相向她示好。而这一切,晋阳公主从未在天子面前隐瞒。

    她深知自己所拥有的一切都来自于天子的看重,而她能消息灵通亦是天子所默许。

    根据个人身份的不同和受天子重视的程度不同,无论皇子公主还是朝中百官,时不时从内侍口中提前探得一些风声,只要不涉及不该说的事,天子总是宽容的。

    换而言之,这更像是天子默许他们的权力,让每一个被召入宫的人不至于一头雾水地来到天子面前,而是对接下来的事有一定的心理准备。假使某一日突然出现此等情况,遇到的每一个内侍都对某人闭紧嘴巴,只可能是天子不允许他们说话,如此也就意味着,这个人十之八九要完了。

    可惜的是,这个真相并非人人都明白。晋阳公主作为少数知晓真相者,每每看到收买内侍、打探天子情况的兄弟姐妹愚蠢的表演,总是忍不住生出掩面叹息的冲动。

    日上中天,晴光普照四方。

    昨夜才下过一场小雪,道路上被清扫得干干净净,宫殿的屋檐却泛着淡淡银辉,不知不觉已是冬至,冰冷的寒气四下涌动。

    晋阳公主乌鬓如云,满头珠翠,身披一袭雀金裘,每一片羽毛都好似在阳光下灿烂生辉。放在别人身上显得过于珠光宝气的俗艳打扮却恰到好处衬出她的华贵雍容。

    她款步踏入乾清宫,收到通报的天子一眼就看见打扮得格外华美动人的女儿,顿时连连颔首,赞道:“朕就知道这雀金裘与晋阳最是恰当,果然是相得益彰。”

    说话间,御膳房的午膳已经到了。晋阳公主熟练地在天子身边坐下,她说话的口吻亲昵而自然:“俗语都说情人眼里出西施,爹你看待女儿时,怕也不遑多让。人靠衣装,佛靠金装,女儿就靠这身衣裳撑一撑门面。爹还有什么好料子、好珠宝,别都偏了妃母们,切记给女儿也留一份。”

    已是而立之年,她做起如小女孩一般撒娇卖痴的动作,却丝毫不显得矫柔做作。天子笑着指了指她,摇头道:“你呀,朕库里不知道多少宝贝,都叫你给偏了去。你说说,哪回有了好物,不都先紧着你?”

    晋阳公主眨巴两下眼睛,在天子面前有种少女般的俏皮:“都是爹你疼女儿哩。”

    倘若朝臣在此,必然震惊。都

    知道晋阳公主受宠,却万万想不到,这位公主私下里与天子相处时竟如民间父女一般自然。

    当今天子并非豪奢浪费之人,这件由雀羽织就的雀金裘,乃是番邦所献,前脚到了天子手上,后脚就被他赐给了晋阳公主。

    纵然是他前段时日甚为宠爱的容嫔在床上撒娇向天子讨要,都碰了一鼻子的灰。

    确切地说,这件雀金裘入库当晚,容嫔方才向天子开口讨要,却被毫不犹豫拒绝,次日东西就到了晋阳公主手上。

    事后得知消息的容嫔深感受辱,愤愤不平,私下颇有怨言。她不敢对天子有丝毫不满,怨言自然都是冲晋阳公主去的。

    结果,这位一朝得宠便不知天高地厚的新晋宠妃用比她得宠更快的速度失了宠爱。

    深知晋阳公主地位,或是故意挑唆、或是冷眼旁观容嫔撞上南墙的宫妃们在背后笑而不语,庆祝一个愚蠢的对手自取灭亡。

    如今后宫又换了一位新宠妃。

    而晋阳公主的风头一如既往。

    顺带着,宫中的一批新人都领悟了一条铁则:晋阳公主只可交好,不可得罪。纵是宠妃,也不要试图挑战晋阳公主的地位。

    父女二人愉快地用过午膳,进入正题。这也是天子突然宣召晋阳公主入宫的缘故。

    “朕有一桩要事交给你办。”天子面上和煦的微笑褪去,化作一片肃穆之色。

    见状,晋阳公主亦正容以对,她担保道:“儿臣必竭尽所能,不负父皇所托。”

    她自然而然切坏了称呼,端正的态度令天子甚为满意:“你都不问问是什么事?”

    他故意如此问道。

    晋阳公主笑了:“父皇亲自嘱托的要事,必然事关大齐社稷、黎民百姓。儿臣身为大齐公主,自当尽心竭力为父皇分忧。”

    “好,你能这般想,朕就放心了。”天子神情欣慰,转头便掏出两张纸递给她,“此乃谢修撰所献,晋阳你先看看。”

    “谢修撰所献?”晋阳公主接过写满字的纸,隐约看到上面似乎还配有图画,她眼中惊讶一闪而过,低下头细细看了起来。

    半晌过后,她终于抬起头。

    “这?这?纸上所写当真不假?”尽管知晓天子并非轻信之人,必然已经有所验证,但大受震撼的晋阳公主仍旧忍不住问道。

    倘若为真,只凭这两张纸,就能攫取源源不断的财富。谢拾竟然将之献给了天子?

    夫家陆氏作为太原富甲一方的商户人家,夫君逝去后又执掌陆氏多年,晋阳公主可不是什么养在深闺的妇道人家,而是真真切切在商场的“腥风血雨”中杀过的人物。稍一思量她便知晓这两张纸的分量。

    她一五一十向天子道来。

    天子听完,都不免大大吃了一惊。

    商贾之事他并不通晓,只知道谢拾提供的方子的确赚钱。但他以为能赚取的利润是一,晋阳公主给出的答案却是几十上百。尽管其中免不了后者所熟知的商业操作。

    听完晋阳公主的解释(),天子先是大喜?()?[()]『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又摇头失笑:“看来给谢修撰的一成利竟是多了。”

    ——源源不断的庞大财富,哪怕只分给谢拾十分之一,都令天子生出肉疼之感。当然,肉疼归肉疼,他不至于说话不算数。

    见晋阳公主一头雾水,天子便将原先的计划说了出来。羊毛之事涉及互市,交由户部牵头来办。而琉璃产业,天子打算交给商业经验丰富又深受他信任的晋阳公主。作为秘方原主人的谢拾能拿到一成分红。

    话说到这里,天子不免与女儿分享了方才某个楞头青“犯颜直谏”的莽撞之举,不忿道:“这小子以为朕是永昌帝不成?”

    在外人面前,天子还会掩饰一二。在女儿面前,他骂起永昌皇帝来毫不客气。同样作为永昌皇帝受害者的晋阳公主与天子同仇敌忾,都恨透了不干人事的永昌皇帝。

    晋阳公主默默听完天子的转述,不由莞尔。当年那个孩子似乎一直没有变过?

    “就是!堂堂六元及第的状元郎,半点眼力劲儿都没有。幸而父皇英明神武,宽宏大度,不曾与他一般见识。”她附和着天子批了谢拾一通,继而又话锋一转,“古之君子,直而不挺,曲而不诎。谢修撰宁为直伐,不为曲全,亦与古之君子同列。父皇为子孙得一诤臣,岂非大齐之幸?”

    “你倒是与常忠想到了一处。”天子微微一笑,“朕却以为常忠所言更有道理。”

    从谢拾的策论以及提出的建议来看,他并非不通实务的书生,于政务颇有见地。这样的人才,若仅为言官,不免浪费其才。

    晋阳公主好奇地“咦”了一声。

    “为子孙得一诤臣?非也。”在晋阳公主好奇的目光中,天子笑道,“乃为子孙得一宰相之才!栽培得当,可用三代!”

    晋阳公主不意天子对谢拾竟有如此高的评价。转念一想又明白过来。

    才华是一回事,人品是另一回事。谢拾的年龄比太子小了一轮,可用三代真不是假话。如此一来,其人品性至关重要。谁都希望麾下是诸葛武侯而非司马老贼。

    谢拾才华虽高,更令天子欣赏的是他的品性,只要他日后不变,必然要重点栽培。

    身为太子的嫡亲姐姐,晋阳公主对此乐见其成。转念想到女儿对谢拾的特殊态度,晋阳公主心中隐隐约约有了一个念头。

    ——何不索性将之变成一家人?

    涉及女儿终身大事,尽管心中有了想法,晋阳公主却不曾提起,还要好生思量。

    ……不急,不急,既然接下了负责琉璃产业的任务,自然会有与之打交道的功夫。

    看待救命恩人和女婿候选自然是不同的态度,晋阳公主的目光不由得犀利起来。

    一无所知的天子将任务交到晋阳公主手上,又同后者商讨一番细则,便满意地当起了甩手掌柜,将一切全权托付给女儿。

    这份异于常人的信重既是压力亦是动力。晋阳公主郑重接过任务,面上毫无难色,只信心满满打包票:“……父皇且放心,此事便交给儿臣罢。”

    不多时,她辞别天子,并未直接出宫,而是顺便去了东宫,探望一母同胞的弟弟。

    此时太子正在东宫,得知晋阳公主到来,亦是欢喜,他二话不说便亲自迎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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