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目录 第 78 章 风起青萍(一)

    他在现代,就记下了宇宙的亿万行星轨迹。

    于是他穿越后,在婴宁峰观星,看到的银河,也是两个时空重叠后的结果。

    很小的时候,姬玦就能无师自通动用两个世界的本源力量。所以才有了一岁观气,七岁观星,惊艳六州的奇迹。

    作他耳饰的花,叫【璇花】。

    生于婴宁峰顶,终年不谢。

    不过比起【璇花】,阴阳家的人更愿意喊它的另一个名字,【婴瞳】。

    【璇花】连枝干都晶莹剔透。纤凝照夜,漫漫如雪。

    有时候,姬玦走下观星台,会有错觉,婴宁峰下雪了。

    每一年冬天的时候,他都会离开阴阳家。

    大多时候,是回双璧城去见他的“家人”。

    他出生时天降异象,那轮红月让他被冠上双璧城“国之妖孽”的称号。

    从此世人看他,眼中都是敬畏和恐惧,包括他的父母。

    不过秦国皇室也确实该怕他。

    东君没有到来前,因为大祭司的预言,一群人惊慌失措。

    宫女太监把他关在了一个狭窄的箱子里。

    一个脐带刚刚剪断的婴儿,浑身是血,就这么被堵住嘴巴,折断手脚,硬生生塞进了小小的妆匣中。

    他以极其扭曲的姿态活了一段时间。

    那个时候,黑暗,窒息,绝望,还有身躯被挤压的痛苦,都让懵懵懂懂依稀有点现代意识的他,害怕到失控发疯。

    东君把他从妆匣中救出来时,他已经完全不是“人”样了。手和脚缠在一起,脑袋也错位,像一团血淋淋、有着五官的肉。

    东君说,红月不是祸国之相,恰恰相反,七皇子的诞生是天佑秦国。

    皇宫内一群人诚惶诚恐,神色惊骇:“您的意思是?”

    东君笑而不语。突破【司命境】后,东君早就放弃了身躯,手指是一缕冰冷的黑雾,点在他的眉心,笑着说:“七殿下,以后你就随我去婴宁峰吧。”

    到达婴宁峰,成为阴阳家未来继承人的代价,是先进行一场血祭。

    长大后,“姬玦”这个名字总是被世人神化,云端月或原上雪。

    谁都不知道,小时候的他,丑陋古怪,宛如从妆匣中爬出来的恶鬼,鲜血淋漓地上爬,被东君操控,一刀一刀,用匕首将上一任圣女尸解。

    人在惊恐到极致的时候会生病。他在这场【血迹】后,就高烧不断,神志不清了三个月。不是没想过自杀,可在东君的注视下,他连决定自己生死的权力都没有。

    一个婴孩,唯一表达痛苦的方式就是哭。可他在被困在暗匣中时,喉咙和眼睛都坏掉了,因此表达痛苦的方式就变成了呕吐。

    很多时候,呕吐到最后,血都没有了。他愣愣,看着地上半混半清的水。

    从被迫杀人,抗拒杀人,再到习惯杀人。思想的转变,在被丢进蛇窟那一年。

    东君想

    培养继承人,不喜欢他的心慈手软。

    于是把他带到了刑牢,沙哑古怪说。

    “我给你三天的时间。要么你把里面的人杀光,要么我把外面的人杀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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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入入????()『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少主……救救我……”

    他浑身发抖,不停地挖。直到石缝被挖空,一缕光照了进来。

    姬玦在看到那一道光时,愣愣抬头,好像魂魄离体。成为观众,于远处看“自己”。

    光影刺目,是,荧幕闪动。

    如果求死不能,那就活下去吧。

    “把这当成一出电影。”最后他对自己说。

    活下去。

    成为一个合格的阴阳家继承人也不难。

    演一个清心寡欲的神经病就行了。

    经历穿越后的种种,其实他早该疯了,变得偏执冷血,和阴阳家众人一样扭曲疯狂。

    可姬玦自始至终很冷静,他对这里的排斥,甚至盖过了他对东君、对秦国皇室那些人的恨。

    他不想被这个世界同化,也讨厌失去人性的自己。

    所以,他当了十多年的“观众”。

    闭关突破阴阳五阶的前一个月。

    他在一个冬天下山,来到了齐国。第一次成圣失败的关键,或许就在于此。

    在鎏京之行前,他一直都分得清,自己和“姬玦”的区别。

    他从来不怕自己入戏太深。因为这个时代和现代的差距实在是太大了。

    这个异世古旧,愚昧,封建,怪力横行,像电影一样光怪陆离,不真实。

    他自己就可以作为自己的锚点,维持理智。

    可来到鎏京京畿,抬头看那载人的地龙,丛林般的老式媒汽灯,和高楼里自由上下的浮梯,他轻微眯了下眼。

    不是没听说过墨家机关术,以秦国皇子的身份,齐国也并不神秘。

    他只是走入其中,有一些分不清现世和虚假。

    庞大的机关巨龙盘旋在鎏京城上空。

    这座由术力和机械构成的繁华之都,却构成了这个时代,最极端的两面。

    别的帝都,或许会有“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的荒凉情景,可是在鎏京,穷人连尸骨都不见天日。

    当穷人唯一能够赖以生存的劳动力和体力,全被机关取代,那么他们的存在,之于鎏京城,就是社会边缘化的人物,被遗弃的害虫。

    富裕的人更富裕,贫穷的人愈贫穷。

    墨家钜子当初愤怒到和齐国割席,自愿沉地三百米,或许就是因为这种荒诞和割裂。

    齐国是五大国里最混乱的国家。

    可以说它最先进,最有希望;也可以说它最愚昧,最为黑暗。

    东君笑说:“墨家向我们展示了,诸子百家术士与世俗牵

    ()    连过深的后果,墨家总是瞧不起儒家的功利,可儒家比他们聪明了太多。”

    这个时代,能够排山倒海,呼风唤雨的术力,可比历史上那些蒸汽、煤气、电气,还要恐怖。

    诸子百家的术士没有人敢去贸然插手,去改变整个社会的结构,才让六州一直是原始男耕女织的劳动情形。

    墨家因为“兼爱”,插了手,于是自食恶果,造就了齐国无数,希望与罪恶并存的城市。

    就算按照正常的历史进程,工业革命都要流血。更何况,墨家是在齐国皇权如日中天的时候,“揠苗助长”,带来的后果可想而知。

    姬玦走在鎏京城中,闻到的最多的味道,是煤油,它们在这里用处很大,可以用来润滑机关,驱动机械,也可以燃烧,用作照明灯。一盏又一盏雾灯,矗立街头巷尾,在凛冬中长明。

    鎏京城的贵族们,总是锦衣玉带,众星捧月,拿着可以传讯的鸿镜,坐在可以飞天的机关马车上,笑个不停。

    珠翠罗绮,带来香风阵阵。而车轨覆过的雪地旁,一个饥寒交迫的母亲正抱着自己快死的女儿,跪地乞讨。

    姬玦十六岁时,已经杀了很多人,好的有,坏的有,在天下人眼中,七殿下早就和杀戮画上了等号。

    可是鎏京大雪中,远远遥望这一对母女。

    姬玦放下手中玉简,选择派人邀请他们,进客栈取暖。

    他给她们安排了一桌的食物。

    这个妇女哽咽着谢过后,却颤抖地问他,她可不可以把食物带走。

    姬玦那时已经破了【序四时】境,不会寒冷,更不会饥饿。他一个人来鎏京,身边没有任何随从。或许是鎏京和现代过于相似,让他有那么一瞬间,从神经病的角色中抽离。

    他想了想,问:“你家里还有生病的人是吗?”

    妇女颤抖着点头。

    姬玦说:“我跟你一起吧,也许我还可以帮你治好他。”

    妇女哑然,神色惊恐看他。她身体抖得像筛子一样,但最后还是同意了。

    姬玦见她手上满是冻疮和伤口,下楼的时候,善解人意,帮她把女婴抱在了自己怀里。

    “我帮你。”

    ……要不,当一天徐平乐吧?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久没有和人接触的缘故。姬玦指尖触碰到怀中生命鲜活的热度时,有一丝怪异和不适应。

    可为什么要奇怪。

    他在现代的时候,也没少陪家人参加慈善活动。

    他有洁癖,但不是病态的洁癖。他不该是这种反应。

    姬玦掩去情绪的波动,选择和妇女聊天,并从她口中,知道了她的经历。

    她和她的丈夫,本来是鎏京城外的农户。虽然朝廷赋税严苛,但起早贪黑,辛勤劳作也能自给自足。

    可后面,墨家“龙骨水车”的发明,让田地不再需要人力来农耕。于是他们慢慢的,从有地的农户,变成无地的佃户,最后成为流民,为了活命来到鎏京京

    畿的工厂劳作。

    姬玦把它称之为工厂,但在齐国这叫“坊”。

    她的丈夫年迈在暗无天日的工厂里得了痨病,只能在坊舍无助等死。她的孩子快饿死了,她实在没有办法了,才在雪天出来乞讨。

    姬玦说不出安慰的话。

    大雪漫天,姬玦踏足工坊的一瞬间,就闻到了浓烈的,铺天盖地的血腥气。

    马上,他便知道,原来没有术士驱动的墨家机关造物,是可以拿人肉喂养的。

    她的丈夫还没死,就先被塞进了巨大的纺织机里,碾成肉泥。

    妇女目睹一切,木愣愣的,张嘴失去声音,眼泪大滴大滴麻木流出。

    姬玦轻轻叹息,弯身把女婴放回了她怀中。

    抬手,将长发挽起。

    那一天,他杀了很多人。杀人这件事对他来说并不稀奇。

    可第一次,他因为同情和悲悯杀人。

    在最像他故乡的地方,用徐平乐的心情和视角杀人。鲜血流过掌心的时候,他却远没有自己想的那么抗拒。

    直到女婴恐惧的哭啼声,响在耳边,他才猛地回神,彻骨寒冷。

    姬玦久久盯着自己的手,再也无法维持冷静,脸色苍白,逃似的离开了鎏京城。

    很多年后,他回忆往事,只从过去的自己身上看到了脆弱和逃避。

    封闭自我、“伪装”观众,其实是一种很幼稚的自我保护方式。

    但那个时候的自己,也很迷茫吧……

    他真的从头到尾只是一个观众吗?真的从来没有走下过观众席吗。

    成圣失败的那一次,是因为太想要证明自己不是姬玦,于是对这个世界的五行天道,产生了发自灵魂的厌弃。

    灵力散尽,也是自求的结果。

    失败后,他墨发曳地,低低喘气,心灵却前所未有平静。

    他低声一笑,长而冰冷的手指,捂住自己眼睛,任由血从指缝中流出。

    人们总喜欢追捧杀伐果断的恶人。

    可他在婴宁峰,日夜观星,仰望的是两个世界,相同又不同的历史。

    隆冬一月,站在鎏京城的大雪中,看机械与煤烟下,麻木求生的芸芸众生。

    就像看另一个历史上,沼泽与迷雾之都的血与痛苦。

    他做不到无动于衷。

    但他更没资格去同情——墨家和齐国翻脸,阴阳家功不可没,或许他也参与过决策。

    修为尽失的那一晚,他对自己说:

    挺好的,以后无论这是怎样的时代,都与我无关了……

    南诏密林,见到施溪时,他看了他很久。

    所谓一见钟情,刚开始就有利用成分。

    ——毕竟,遇到和他同时空的人,也算是找到了活回徐平乐的锚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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