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466

    危,可用‘换血’之法。”

    纪珣眉梢一动:“换血?”

    “并非真正换血,而是以毒攻毒,以病易病。这副医方,须先使陆妹妹服下大毒,之后以针刺行解毒之方,引出源头消灭。”

    她犹豫一下,才继续道:“但老祖宗也曾写过,此方一来只适用于性命垂危之人,二来,服毒解毒过程中,其痛胜过如乱箭攒心、千刀万剐,少有人能坚持得过去。而且……”她看向众人:“会有风险。”

    “并非万无一失,陆妹妹可能会没命。”

    屋内落针可闻,无一人开口。

    林丹青咬了咬牙。

    “若非到此境地,我绝不会行此大胆之法。可是眼下陆妹妹一日比一日虚弱,那些解毒药对她没有任何效用,难道我们要眼睁睁看着她没命吗?”

    言至此处,语气有些激动。

    她在太医局进学多年,后来又去了医官院。因着性情开朗明媚,人人与她交好,陆曈不算最热情的一个。

    但林丹青最喜欢陆曈。

    陆曈表面冷冷淡淡、疏离寡言,却会在宿院深夜为她留着灯。她看不懂的医经药理随口抱怨几句,没过多久,借来的医籍就会写上附注的手札。陆曈知晓她林家的隐秘与秘密,也曾为她姨娘点拨“射眸子”开解之毒。医官院的同僚们未必没有明争暗斗,恨不得将所知医方藏私,唯有陆曈坦坦荡荡,医方说给就给,全无半点私心。

    一个与她性情截然不同的人,却总是让人心生敬佩,连妒忌一点也会自责自己阴暗。

    她的老祖宗没能救回自己最好的朋友,因此懊悔终身,林丹青不想同他一样。

    她想救回自己的朋友。

    一片安静里,忽然有人说话:“我认为可以一试。”

    林丹青讶然看去。

    说话的是纪珣,纪珣看向她:“医者是为救人,若为可能存在的风险放弃可能,并非正确所为。”

    “胡闹!”有医官不赞同开口:“医者治病救人,不可逞一时之快,落于原点,无非一个‘治’字。此举弊大于利,并非治人,只怕害人!”

    闻言,纪珣怔了一下,不知想到了什么,神色变得悠远。

    过了一会儿,他摇头,轻声开口。

    “此言差矣,所谓‘天雄乌橼,药之凶毒也,良医以活人’。病万变,药亦万变。既然药治不了她,或许毒可以。”

    “你我在翰林医官院待得太久,各有畏惧,一味求稳,未免丧失初心。不如扪心自问,不肯出手相救,究竟是为了病人,还是为了自己?”

    此话一出,众医官一怔,方才说话的人脸色一红,半晌没有开口。

    为官为医大抵不同,身为医者,第一件事,当与病者感同身受。

    而他们做官太久。

    沉默良久,常进开口:“就按林医官说的做。”

    “医正!”

    “病非一朝一夕之故,其所由来渐矣。”从来安分守势的老好人望向众人,“陆医官做药人多年,其心刚强坚韧胜过常人百倍。与其束手无策任由她日渐消弱,不如做好奋力一搏准备。”

    “各位,”常进语气认真:“人命珍贵,不可轻弃。”

    方才说话的人不再开口,常进看向林丹青:“林医官,你速速将手札所记医方写下,须看过药方无虞,才能为陆医官安排施诊。”

    “是。”

    ……

    新施诊的医方很快确定下来。

    得知林丹青的施诊方式,医官们意见不一。

    有人认为此举风险极大,十有八九会失败,且会让陆曈在临终前经历巨大痛苦,利小于弊。也有人认为,人之性命只有一次,有希望总比没希望好。

    陆曈醒过来一次。

    彼时裴云暎正在床边守着她,林丹青带过来这个消息时,一直低着头,不敢去看陆曈的眼睛。

    陆曈靠在裴云暎怀中,她已经很虚弱了,连说话都勉强,撑着听完林丹青的话,反而笑了起来。

    “好啊,”她说,“你就试试吧。”

    林丹青忍不住抬眸:“那会很疼。”

    “我不怕疼。”

    “也未必成功……呸呸呸,我不是诅咒你。”

    “没事的。”陆曈道:“我运气很好,试过很多药都没事,这次一定也能过关。”

    裴云暎扶着她手臂的手微微僵硬,陆曈没有察觉。

    她看着林丹青,一向平静淡漠的眸子里,有隐隐光亮,那种目光林丹青并不陌生,病者希望活下去,对生的渴望,林丹青在疠所见到过许多次。

    林丹青忽而哽咽。

    她握住陆曈的手:“好,我们一定过关。”

    确定了施诊方案,陆曈又沉沉睡了过去,林丹青看向一边的裴云暎:“裴殿帅,请移步。”

    裴云暎动也不动,低眸看向床榻上的人。

    这些日子,他守着陆曈,没有离开过。

    医官们诊治病者,见惯生离死别,有情之人,难成相守,生离遗憾,死别悲哀。她看过那么多话本子,好结局的、不好结局的,无非寥寥几句。如今却在这里,看着这昏暗中沉默的寥落背影,竟也觉得悲伤。

    她不知道这位年轻的指挥使大人此刻在想些什么,但他低垂的眉眼,凝视着床上人的目光如此深寂,像是心爱之物渐渐离开自己,茫然又无力,脆弱与往日不同。

    身后传来门响的声音,医官们依次而入,与陆曈施诊一人完成不了,纪珣、常进还有几位医官都要同在。

    常进走到裴云暎身边,叹道:“大人,请移步。”

    裴云暎闻言,回过神来,再看了榻上人一眼,沉默起身,转身离开了屋子。

    屋门在身后关上,他走出院子。

    冬至日,大雪漫天坠地,田地一片银白,其间夹杂小雨,冷浸人衣。

    他沉默地走着走着,不知不觉,竟走到刑场的破庙前。

    疠所的病者已全部移去更温暖的染坊,原先破庙又恢复到从前冷冷清清的模样,雨雪中凄清独立。

    他推门走了进去。

    前些日子还拥挤热闹的庙宇,一瞬空荡下来,只余几只燃尽苍术的火盆扔在角落。供桌前倒着只油灯,灯油只剩浅浅一点,他用火折子点燃,昏黄灯色顿时笼罩整个破庙。

    那供桌被人移过,露出后面的土墙,土墙之上,一行多年前的“债条”痕迹深刻,在灯色下清晰可见。

    裴云暎俯身,指尖摩挲过墙上字痕。

    那道多年前,他与陆曈在这里写下的字痕。

    那时他是病者,她是大夫,她为他缝伤,伤口粗陋却有用。如今她成了病者,他却什么都做不了。

    说来讽刺,陆曈做过药人,做过医者,唯独没做过病人。她吃过的那些汤药是为试毒,如今第一次作为病者来服药时,寻常药物却又已经对她再无功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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