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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丰乐楼。

    他又想服散了。

    只是眼下父亲看他看得更严,别说服散,连单独出门的机会也没有,只能作罢。

    罢了,等后日得了机会,让华楹想法子帮他出门一趟解解闷好了,他这样想。

    想到戚华楹,不免就想到了那个令妹妹伤心的罪魁祸首女医官。

    恰好仆人送来煎好新药,戚玉台就问:“近来那个陆曈如何?”

    若没有丰乐楼撞上那场大火,他早已开始收拾那个低贱医女了。穷街巷口出来的贱人,不知天高地厚,竟敢让戚家的掌上明珠伤心,纵然有裴云暎护着,他也要想法子叫对方丢一层皮。

    谁知突逢意外,耽误时日,倒是让那女人多蹦哒了几日。

    身侧仆人回道:“回少爷,陆曈已离开医官院了。”

    戚玉台拿药碗的手一顿,抬起头来。

    “什么?”

    仆人垂首,将近些日子医官院发生之事尽数道来。

    言毕,戚玉台喃喃:“竟离开了。”

    他还没开始动手,陆曈就已不在?

    这或许是崔岷动的手,但裴云暎身为陆曈的靠山,竟也没阻拦?

    不对,应当是阻拦的,否则陆曈既敢给崔岷泼脏水,这时候理应早就被彻底赶出医官院,或是挨板子,不会只停职三月。

    崔岷还是有所忌惮。

    戚玉台神色不屑,不过很快,又高兴起来。

    这样也好。

    陆曈在医官院时,皇城里有裴云暎盯着,还有那个纪珣,有些事倒是不好动手。

    如今流落西街,西街到处都是平人,鱼龙混杂之地,想要对她动手轻而易举,比在医官院更方便。

    思及此,戚玉台便舒心起来,连平日觉得苦味难当的汤药,此刻看着也顺眼几分。

    “好。”他抬起因生病苍白的脸,略显青黑的眼睛在这一瞬,闪着莫名的光,竟有几分瘆人。

    “也算好消息。”

    他一面说,一面伸手拿起托盘上的药碗。

    乌褐色汤药粘稠,盛在瓷白药碗中,越发显得像摊腐臭淤泥,甫一凑近,苦气顿时盈满鼻腔。

    良药苦口,可这药苦的,比之毒药更甚。

    戚玉台暗暗骂了一句崔岷,仰头闭着眼,将碗中汤药饮尽。

    第一百九十九章 再度发病

    夜深了,园中起了层白露。

    白露叫夏末的暑夜多了一丝清寂,再过几日就要立秋。

    府中安静,长廊有人提灯走过,隐约灯色在夜里忽明忽暗,若翩飞萤虫,停在一处房门跟前。

    崔岷推门走进书房。

    屋中灯亮了起来。

    四周渐被照亮,长桌上摆着几册医籍,日日打扫被清扫得很干净,墨砚都是上等的,桌角摆着一只绿玉竹盆栽,成色鲜亮,十分古雅。

    书房很大,看似简致,实则所摆器物陈设,皆是十分讲究。

    他在桌前坐了下来。

    青玉盘铜座烛台里,微晃的火苗照在他脸上,照亮眼角渐生的沟壑,照亮鬓边几星微白,竟多几分从前未有的沧桑。

    崔岷安静看着四周。

    这书房是他亲自令人建好的。

    他年少时,于药铺给人做伙计,那时连住的地方都没有,更勿提书房。药铺关门后,在柴房里铺张席子,睡觉吃饭,读书认字都在里头。

    柴房,就是他的书房。

    那不算个好地方,夏日闷热,冬日冰凉,席上常生跳蚤惹得浑身发痒,有时天气暖了,夜里还会有老鼠从身上爬过。

    那时他便憧憬,若将来有了自己的屋子,若能在盛京寸土寸金的地方有一处自己的书房,不必太大,只要能装得下他的医书,摆得下一方桌椅就好了。

    后来他做了院使,渐渐攒下银钱,在盛京买下宅邸的第一时间,便先让工匠搭制了这间书房。

    宽敞、明亮,满架医书,窗前好风景。

    比他少时憧憬的更胜百倍。

    风吹得院中树影摇晃。

    崔岷紧了紧身上外裳。

    说来奇怪,他少时睡柴房时,每日吃得粗陋,住得糟糕,偏偏睡得颇好,哪怕夜里漏雨,照样一觉到天明,只恨每日睡的时辰不够多,不能多休憩片刻。

    反倒是如今有了大宅子后,软绸榻,点熏香,夏日凉冰,冬日暖炭,却时常失眠不寐。纵是躺在榻上,常半夜睡意毫无。

    譬如今夜,他又睡不着了。

    崔岷揉了揉额心。

    或许,他是真的老了。

    书房门发出一声轻响,仆从自外头走了进来,手里端着一碗汤药。

    崔岷看了碗中褐色汤药一眼,问:“别吵醒夫人少爷。”

    “老爷放心。”仆从道:“夫人少爷都睡下了。”

    崔岷点头,伸手接过仆从手中汤药。

    这是他给自己开的药方。

    戚玉台突犯癫疾,近月余时间,他在太师府尽心熬力,夜里在医官院辛苦至清晨。

    他已许多年不曾这般劳累过度,先前还勉强支撑,戚玉台病愈后,才渐渐显出倦怠乏力之症。

    崔岷知自己损伤心脾,是以气血乏源,心神失养,是以日日让下人熬煮养心安神的保元养心汤养复。

    虽然效用并不算很好。

    他抬手,将碗中汤药一饮而尽,掏出丝帕擦拭唇边药汁,忽而想到什么,问:“陆曈近来可有动向?”

    陆曈离开医官院也有些日子了。

    这些日子,医官院并无他事发生。纪珣和林丹青来问过几次,皆无功而返。

    明面上,陆曈只得到停职的惩罚,已是他网开一面。

    仆从回:“陆医官回到西街后,一直在仁心医馆坐馆。今日医馆开张五十年,裴殿帅、纪医官和林医官都去西街道贺了。”

    “仁心医馆?”

    崔岷微微皱眉。

    他知道这个医馆。

    当初点陆曈进春试红榜第一时,他就已让人打听过陆曈的底细。

    陆曈是苏南人,从外地来盛京投奔亲眷,不知为何流落西街,因有一点医术,遂在西街坐馆。

    仁心医馆是个破落医馆,东家杜长卿是个纨绔,因陆曈的出现,小医馆起死回生。这医馆里除了杜长卿外,还有一个伙计和陆曈的丫鬟,陆曈进了翰林医官院后,医馆又招了个坐馆的平人老大夫。

    一群杂草,乌合之众。

    偏偏得裴云暎和纪珣另眼相待。

    崔岷冷笑一声。

    平人在皇城生存,总要寻一座靠山,对女子来说,没有什么比攀高枝更容易的了。

    陆曈很聪明,所以在纪珣和裴云暎之间游走,将两位天之骄子耍得团团转。

    但她又很愚蠢,否则也就不会当着众医官的面,不知死活地举告自己偷窃药方罪名。

    空了的药碗拿在手上,碗壁有浅浅汤药痕迹,干涸附在白瓷上,如洗不掉的污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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