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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陆曈缄默。

    那时候苏南破庙,她逼着裴云暎在庙墙上写了“债条”,落款用了十七——她不想用自己名姓。

    见她似是默认,裴云暎牵了牵唇:“你这师父医术很是了得,怎会声名不显,他是什么样的人?”

    “裴大人。”

    陆曈突然开口,打断裴云暎的话:“黄茅岗围猎场,太子遇险,三皇子也遇刺,谁会是凶手?”

    没想到她会突然问这个,裴云暎怔了一下,随即看向她:“你认为是谁?”

    陆曈笑了笑:“说不定都不是呢。”

    “我小时候总是和刘家兄弟吵架,有时为了报复,会偷偷将他们二人的麻糖一起吃掉,然后挑拨他们,让他们以为是彼此吃了对方的糖,其实都是我干的。”

    坐在对面的年轻人神色微动,看着她的目光一瞬复杂。

    陆曈坦然望着他:“殿帅,你有你的秘密,我也有我的秘密,你我二人之间,心知肚明,点到即止,不必再打听了。”

    她坐在桌前,神色冷漠拒人于千里之外,冷冷清清似山中静雪。

    裴云暎静静注视着她。

    这个姑娘,冷静、淡漠、理智,可以面无表情取掉一个人性命,为复仇孤注一掷决绝得疯狂。

    常武县的密信中称,陆三姑娘陆敏骄纵任性,活泼灵动,常使陆家夫妇头疼,哪怕是他多年前在苏南破庙的那一次短暂相遇,他也记得对方是个会害怕、会不悦、会故意使坏试图扯掉他面巾的姑娘,尚未完全退去顽皮孩子气。

    与眼前女子没有半丝相同。

    不过短短五六载,她又经历了什么。

    明明刚才已感到她态度柔和下来,为何一提到师父,就竖起浑身尖刺,拒绝旁人靠近。

    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似烈阳,灼灼伤人刺眼,陆曈顿了一会儿才开口:“殿帅的戒指呢?”

    他一怔,随即低头一笑,从怀中掏出一只银制的指环。

    时日隔得太久,那只指环已经渐渐发黑,烛火下闪着一层暗淡冷泽。

    陆曈拿起那只戒指。

    她道:“当年苏南破庙中,我替殿帅缝伤,殿帅曾允诺我一个人情。”

    “当年一诺,不知还作不作数。”

    裴云暎望着她,唇角一扬:“当然。”

    “你救了我,人情总要还。”

    他问:“你想杀了戚玉台吗?我可以帮你。”

    陆曈看向裴云暎。

    年轻人语调轻松,眉眼含笑,像是随口而出的戏言,一双漆黑眼眸却似星辰,安静地、认真地盯着她。

    像是只要她开口,他就会答应。

    默然良久,陆曈别开了眼:“你不是有自己要做的事吗?”

    她仰起头:“要杀他得蛰伏多久,半年,一年?还是更长?”

    他微微蹙眉:“你很着急?”

    “对,很着急。”

    实在不想多浪费一刻。

    裴云暎低头思忖一下,抬眼问:“那你想怎么做?”

    “我想请裴大人帮个忙。”

    “什么忙?”

    陆曈看着他,半晌开口。

    “我想请裴大人,替我画一幅画。”

    ……

    夜渐渐深了。

    陆曈离开殿帅府,裴云暎送她上马车,由青枫护送回医官院。

    直到马车消失在巷口,裴云暎回到殿帅府,叫赤箭进了屋。

    他把写好的信函交给赤箭,“挑几个人去丰乐楼,照上面写的做。”

    赤箭领命离去。

    萧逐风不知什么时候回来了,坐在桌前冷眼瞧他:“之前你帮她是因为同情,现在是因为恩情,以后呢,因为感情?”

    话音刚落,身后就有人声音传来:“感情?谁有感情?”

    段小宴的脑袋从门后探出来,一脸骇异:“谁?哥你吗?你对陆医官有感情?”

    裴云暎看他一眼:“出去。”

    段小宴“哦”了一声,悻悻缩回脑袋,把门给二人关上了。

    “你知道世上有一种治不好的病叫什么吗?”裴云暎无奈:“萧二,什么时候你和段小宴一样,脑子里除了风花雪月没别的事了?”

    “我只是不明白。”

    “如果我说,我希望她能大仇得报呢?”

    萧逐风看向他。

    裴云暎低眸,平静开口:“我希望她能成功,真心的。”

    ……

    夏夜清凉散去,天再亮起来时,日头就更多几分燥辣——转眼入了伏天。

    日头像片热烘烘大火,天光灼得人刺眼。

    医官院和御药院煮了消暑药汤分给各司院中解渴,就在这三庚烦暑里,皇城里又发生了几件惹人议论之事。

    一来是,殿前司指挥使裴云暎和枢密院指挥使严胥私下斗殴,裴云暎被严胥打得嘴角青肿,路过东廊时,许多宫人都瞧见了。

    这二人原就水火不容,但如这般不体面的大打出手还是头一回,众人纷纷猜测引由,津津乐道,一时间倒成为茶余饭后谈资。

    另一件事则是讳莫如深,不敢妄议,那就是三皇子与太子间龃龉越发尖刻,好几次朝堂之上画面难看,梁明帝病本就未好,这下更是一日重逾一日。

    不过宫门深处的这些暗流官司,说到底也与市井小民没什么关系。倒是朝中的老臣肱骨,这些日子频频深夜得梁明帝召见,养心殿的灯火时常燃到五更。

    这一夜,又是近子时,太师府前马车停下,老管家搀着太师戚清进了府中。

    暑夜难寐,戚清披件薄薄的黑色道袍,须鬓皓然,下台阶时,庭中清风拂过,远远望去,如长眉仙人,自有仙风道骨之意。

    他拿帕子抵唇,低低咳嗽几声。

    老管家道:“老爷连日熬得晚,今日崔院使送了些消暑汤药,厨房里熬着晾得正好,不如喝上一碗养气。”

    戚清摇头。

    “人老了,总是如此,不必费功夫。”

    梁明帝连着五日深夜召他入宫,他一介老朽,这样熬上几日,便觉胸闷难受,行走时如截松散枯木,随时摇摇欲散。

    老管家垂首,声音更轻:“太子府上也送来几次帖子了。”

    戚清脚步一顿。

    先皇在世时曾定下:有嫡立嫡,其次立长立贤的规矩。

    储君之位已落在太子身上,然而这些年来梁明帝冷落太子,反而对三皇子元尧和其母妃陈贵妃极尽宠爱,朝臣都看出来的事,太子如何感受不出?

    眼见三皇子势力渐盛,太子自然心急,而太师府作为太子最大的盟友、最强的后盾,自然被元贞视作最后的救命稻草。

    “我现在有些后悔了。”戚清突然道。

    静夜漫漫,密丛处有低低虫鸣,管家垂首立在老者身后,宛如漆黑影子,沉默而忠诚地追索身前脚步。

    庭中寂然无声。

    过了一会儿,老者长长叹了口气。 记住本站网址,Www.biquxu1.Cc,方便下次阅读,或且百度输入“ biquxu1.cc ”,就能进入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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