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263

    只幼犬带回了茅草屋。

    幼犬通体乌色,皮毛顺滑,陆曈咬着笔杆想了许久,给它取名叫“乌云”。

    “牛尾乌云泼浓墨,牛头风雨翩车轴……”

    这诗过去父亲常叫他们写来练字,陆曈最喜欢最后两句,叫“慌忙冒雨急渡溪,雨势骤晴山又绿。”

    她摸了摸乌云的头,悄声道:“遇上我是你幸运,也算是‘雨势骤晴’吧!”

    乌云很快长大了。

    小狗机警活泼,常伴她身侧,下山采摘药草的时候,会帮陆曈叼着采药的竹筐,白日里陆曈把自己的食物分给乌云一起吃,到了夜里,陆曈坐在灯下翻看医书时,乌云就趴在她脚下守夜。

    它是陆曈在山上唯一的伙伴,有时候陆曈看到小狗在日光下撒欢的模样,恍惚觉得自己也回到了常武县,在临河的堤坝上追逐蝴蝶。

    芸娘坐在树下的小桌前做药,一面若有所思地看着她。

    “你很喜欢这小狗啊。”

    陆曈搂着乌云的脖子,低低“嗯”了一声。

    她很喜欢这只小狗。

    它像老天爷送她的礼物。

    有一日清晨,陆曈一觉醒来,没瞧见乌云的影子。平日这个时辰,小狗早已来咬她的被角。

    她心中陡生不安,慌慌忙忙冲出屋子,最后在院子的角落看见了乌云。

    乌云躺在地上,瞧见它,费力睁开眼,呜咽了一声。

    陆曈扑到它身边,手足无措地想抱它起来。

    “别担心,我让它帮我试了一味新药。”

    芸娘从树下转出来,手里捧着只空碗,瞧着地上的陆曈笑吟吟开口:“还未取名字,成分是卷柏、女青、狼毒、鸢尾、砒石……”她说了很多。

    陆曈呆呆望着她,终于忍不住颤抖起来。

    砒石有毒。

    小狗是不能服用砒石的,何况乌云还不到半岁。

    芸娘说:“七日。”

    “……什么七日?”

    “你现在不是学了点医术么?你要是能在七日内替它解毒,它就能活。”

    妇人笑容温柔,带着点好奇的关切:“我已将此毒材料都告诉了你,小十七,别让我失望啊。”

    陆曈紧紧抱着怀中伙伴,脸色惨白。

    那是很短暂又很漫长的七日。

    每一刻都像是煎熬,她几乎不吃不睡,忘记了时日,翻遍了所有医书,只痛恨自己读过的药理为何不能再多一点,医术为何不能更精妙。她好像成了一个废物,从前引以为豪的、觉得自己可以做女大夫的美梦倏然破碎。

    蠢得可笑。

    到了第七日,乌云全身上下已经溃烂得不成模样。

    小狗还没死,已经发不出声音,那双明亮的眼睛含着无限眷恋盯着她,陆曈的眼泪滴在手背上,小狗便费力伸出舌头,温柔舔了舔它的手。

    她做不出解毒的方子,她根本救不了自己的朋友。

    陆曈跪倒在芸娘跟前,哽咽着哀求:“芸娘……芸娘……你救救它……”

    芸娘俯身,轻轻扯开她抓着自己裙角的手,叹息着摇头。

    “小十七,你不能将所有希望都寄予他人之上。”

    “而且,”她微微一笑,“你现在,已经没有付与我的诊金了呀。”

    当年陆曈以自己为条件,求得芸娘救了陆家一门。

    可如今,她连自己都不是自己的,已没有与芸娘做交易的资格。

    外面阴云沉沉,乌云在她怀里咽了气。

    她眼睁睁地看着它咽了气。

    那具温暖的、毛茸茸的身体渐渐变得冰冷僵硬,它再不会在每次试药后第一个冲上来舔她的手,那双漆黑的、亮晶晶的眼眸逐渐变得涣散,变成了两颗凝固的、黯淡的死珠子,再也不会映出陆曈的身影。

    她失魂落魄,抱着死去的乌云走到了峰顶的松树林里。

    漫山松柏长青,陆曈找到一棵漂亮的小松树,在松树下掘坑,想把乌云埋在树下。掘至一半时,忽有雷声隆隆,暴雨顷刻如注。

    陆曈慌忙抱起乌云,唯恐暴雨淋湿乌云的皮毛,小狗冷冰冰的身子紧紧挨着他,她终于没忍住,抱着乌云的尸体放声大哭起来。

    大雨若决堤之水,狂风号怒,把她哭声包裹。

    她就这样坐着,瞳孔映着夏日山上这场猝不及防的暴雨。直到黑云散去,雨势渐歇,夏日山雨来得快去得也快。一轮彩虹在日出后泛着霞光。

    果如诗上所说,慌忙冒雨急渡溪……雨势骤晴山又绿。

    暴雨停了。

    可暴雨又没停。

    它悬在人头顶,随时会掉下来。乌云死了,可暴雨仍在,它无法永远停下,你不知道它什么时候会降下来,如涨潮的浪头,拖着人沉入水底。

    那是芸娘教会她的第一课。

    人无法阻止暴雨的落下,就像她无法阻止生命的消亡。

    “啪嗒——”一声。

    想得出神,手中笔不稳,落在纸上,便拖曳出一道刺眼墨痕。

    窗外残月朦胧,灯火流满屋子,纸上墨痕像朵漆黑伤疤,骤然刺疼人的眼睛。

    陆曈忽而感到有些烦闷。

    她抓起面前纸揉成一团,发泄般地扔向远处。

    纸团咕噜噜滚着,就着灯火,滚到了一双靴子跟前。

    有人弯腰捡起了地上的废纸,笑着开口:“它得罪你了?”

    陆曈身子一僵。

    她抬眸,就见裴云暎从门外走了进来。

    夜阑更深,灯火照人,青年脱去白日里的绯色公服,换了件月白暗花云纹玉锦春衫,灯烛下如玉山上行,光映照人。

    陆曈定了定神:“你怎么来了?”

    这人进医官院几乎已如无人之境,陆曈也已经不再意外。倘若被人发现遭殃的也不是自己。也就随他去。

    裴云暎走到她对面桌前坐下,从怀中掏出一封纸笺:“白天你来殿帅府,落下药方了,特意给你送来。”

    陆曈一怔,见那纸笺确实是自己所失,大概是夹在医籍里,和那些禁卫们把脉时弄掉了。

    “多谢。”她收起纸笺。

    裴云暎点头,继续道::“顺便找你讨瓶下食丹。”

    陆曈一怔,随后蹙眉:“上回给大人那瓶吃完了么?”

    上回裴云暎来,说殿帅府的司犬脾胃不好,问陆曈讨了瓶下食丹。那一瓶下食丹不少,而今也没过多久。

    她提醒:“犬类不能吃太多下食丹。”

    裴云暎笑笑:“给段小宴的。”

    “……”

    她便不再多说,起身去药柜旁给裴云暎找下食丹。

    裴云暎靠着椅子,盯着她站在药柜前的背影看了会儿,突然开口:“你为什么怕狗?”

    指尖一颤,陆曈低头,继续拉开药屉,道:“我并未怕狗。”

    “那你为何拒绝段小宴的提议?”

    “裴大人,我说得很明白,我讨厌狗,所以拒 记住本站网址,Www.biquxu1.Cc,方便下次阅读,或且百度输入“ biquxu1.cc ”,就能进入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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