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217

    道:“我也好提前做打算。”

    从今日一大早起,苗良方就显得格外反常。

    他平日里除了指点陆曈医经药理之外,大部分时候都慢慢悠悠的。用他自己的话来说,是“阅尽千帆后的平和淡然”,只要给他酒喝就很高兴。

    但今日一早,苗良方上蹿下跳、抓耳挠腮的模样,连银筝都怀疑他是被杜长卿附身了。

    迎着陆曈不解的目光,苗良方终是叹了口气:“我听说,今年太医局春试的点榜人,换成了崔岷。”

    “崔岷?”

    “崔岷乃当今翰林医官院正院使。”苗良方搭在膝头的手紧了紧,“他最不喜平人医工,由他点榜当年,从无平人医工登上春试红榜。”

    陆曈蹙眉,看向眼前人,心中忽而一动。

    她问:“他就是害你之人?”

    苗良方一愣。

    紧接着,男子神色迅速变化,像是窥见极其痛恨之事、痛恨之人,激愤难以遮掩,过了很久很久,才渐渐平复下来。

    再抬起眼时,眼中便只剩疲惫,仿佛刹那间苍老十岁。

    他的声音也是悲凉的,带着点无能为力的苦涩。

    “是,他就是害我落到如今田地的人。”

    苗良方年轻时,很是骄矜自傲。

    他出生自云岭一带一处名不见经传的小村落,家中世世代代赤脚行医。他是家里最小的儿子,哥哥姐姐们都没能继承父亲的医术,偏他出生后于此一道天赋秉异,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年纪轻轻就能独自行医,许多外地人慕名前来求诊。

    旁人都说苗家村出了一个“小神医”。

    “我二十岁那年,听闻京中有太医局春试,家中替我筹齐银两,送我上京赴考。”

    年轻的苗良方怀揣着对未来的憧憬,对翰林医官院的向往来到京城。

    因距离春试还有约半年时间,他便找了一处药铺做工。

    医行有许多药铺,他所在的那间药铺铺子不算小,因缺人手,便将他招来做抓药的伙计。

    盛京药铺的伙计月银很低,几乎可以说是没有,不过包吃住。吃的不算好,住嘛,就在药铺后院堆药的柴房里扫出一块空地,随便铺张席子就能睡了。

    “当时,一同在柴房住的还有一个人。”

    “那个人就是崔岷。”苗良方道。

    崔岷也是在药铺里打杂的伙计。

    他与苗良方年纪相仿,生得很瘦弱,不爱说话,总是被药铺掌柜的呼来喝去,动辄打骂。苗良方有时候看不过眼,想帮他出头,都被崔岷拉住——崔岷父母早逝,身边又无亲眷,若无这份差事,恐怕要流落街头。

    “那时候每日药铺关门后,夜里我都会躲在柴房里再看看医经,为春试作准备,就如你现在一样。”苗良方说起过去,目光隐隐有些怀念,“崔岷从不打扰,就安静坐在一边,替我添灯油。”

    直到现在,苗良方偶尔也会想起那个画面。

    两个打杂的伙计,缩在铺着破席子的地面捧书夜读,没有倨傲的掌柜,没有白日的喧嚣,漏了棉花的薄毯遮不住冬夜的寒气,也遮不住年轻人对未来的向往。

    崔岷是认字的。

    他在药铺里打杂了十多年,苗良方没来之前,从抓药到扫洒全都由他一手包揽。大腹便便的掌柜恨不得将一个人当十个人用,但有一点宽容,就是允许崔岷去看药铺里的医书。

    耳濡目染,每日看大夫辨症抓药,崔岷也学到许多,他又很聪明机灵,苗良方与他交谈几次,发现这人懂得的医理并不在那些大夫之下。

    这令苗良方感到很惊喜。

    许是因为都来普通人家,又同在药铺干活,苗良方对崔岷除了亲切之余,还有几分惺惺相惜的体谅。除了瞧不上崔岷胆小怕事、隐忍懦弱的性子。

    “后来有一日,药铺有客人闹事,说是我们抓错了药。来人是远近一带的恶霸,掌柜的怕生事想息事宁人,推说是我干的,我和他们吵了起来,崔岷替我说话,结果我俩一道被扫地出门。”

    “我当时自己倒觉得没啥,反正又不打算一辈子给人打杂,大不了回苗家村。不过崔岷是替我说话才被赶走的,心里总过意不去。”

    “那时候还有三月就要春试了,我突发奇想,提议让崔岷也去试一试。”

    陆曈问:“他答应了?”

    苗良方苦笑:“一开始,他拒绝了。”

    苗良方将心底的打算说给崔岷听时,对方吓了一跳。

    “不行……我没学过……通过不了春试的。”崔岷小声道:“而且,没有医行推举名额,我也参加不了。”

    苗良方一拍胸脯:“这有何难?不就是银子嘛,我替你出就是!”

    当时平人医工春试不像这些年这般艰难,只要给医行的人塞点银子就能加在名册上。苗良方自己就是刚到京城就去塞了银子,而崔岷要参加春试,不打点是不可能的。苗良方把自己剩下的银子和在药铺干活攒的月银全拿出来,拼拼凑凑攒齐了。

    崔岷还是很抗拒:“这是浪费银子……我只是个打杂的伙计,根本不可能考过。”

    “阿岷,”苗良方苦口婆心地劝他,“相信我,你比那些大夫强多了,真要觉得对不起我,就好好考,考上翰林医官院,第一个月俸禄请我吃酒去!”

    银子已送了出去,名字也加在了春试名册上,这般赶鸭子上架,崔岷只得无奈应下。

    “他很努力。”

    苗良方望着远处的夜空,叹了口气。

    崔岷的性情与苗良方截然不同,苗良方自傲、冲动,凡事都往好处想。崔岷忧郁、谨慎,总是力求事事尽善尽美。因怕银子打了水漂,又或许是珍惜这来之不易、一生可能只有一次的机会,崔岷每夜只睡两个时辰,其余时间都在看医经,说是悬梁刺股也不为过。

    他们白日帮码头那些船舶搬货赚些零散工钱,夜里住在废弃的荒宅里席地读书。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到那年太医局春试。

    陆曈道:“他通过了春试。”

    苗良方笑了笑:“不错,那一年春试,平人医工里,只有我俩进了医官院。”

    放榜那一刻的激动心情,到如今苗良方还记得。他与崔岷站在红榜下,一个个去寻自己的名字。苗良方的名字排在第三,一眼就能看到,崔岷在后面,看到崔岷的名字出现在红榜上时,苗良方比自己考中了还要高兴。

    好友呆呆站在红榜下,像是不敢相信自己眼睛。

    苗良方一拳擂在他肩上,兴奋溢于言表:“我就说你能行!”

    崔岷揉了揉眼睛,盯着那张红榜看了许久,最后狠狠掐了自己一把,他掐得太狠,掐得眼里都泛起潮意,才恍然回神,喃喃道:“我……通过了。”

    他通过了当年的春试。

    “我们……一起进了翰林医官院。”苗 记住本站网址,Www.biquxu1.Cc,方便下次阅读,或且百度输入“ biquxu1.cc ”,就能进入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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