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目录 第 203 章 伦敦

    第203章

    之前0212家族只有秦追一人失去过至亲,那件事发生在1908年,当时六人组都还很小。

    他在深夜推开棺材板解剖自己的父亲时,其他人都被时差阻隔,不知道秦追做出了这样在世人看来离经叛道的大事,只为追究父亲的死因。

    此时他为谢尔盖整理遗容,谢尔盖中了两枪,一枪在肺,一枪打中了肝动脉,死因是失血过多。

    白人到了中年,皮肤发红的那股劲儿就很明显,与其说他们是白人,不如说是红人,有喝酒习惯的男人尤其如此,谢尔盖的皮肤却和石膏像一样苍白,找不见什么血色,他安静地躺在一块门板上,衣服破破烂烂,神情带着安然和满足。

    在将那面旗帜交给格里沙后,他就放心了吧。

    秦追没有腮红给谢尔盖舅舅拍,只能将他身上的污迹擦干净,理好头发。

    格里沙跪坐在谢尔盖旁边,与亡者相似的发眸让他身上也染上了一层浅淡死气。

    “等战后,我送舅舅回高加索,和舅妈、表妹葬在一起。”

    秦追应了一声,想要再安慰他几句,格里沙却轻声道:“寅寅奇卡,现在我想单独待一会儿。”

    秦追便断开通感,颓然坐在床上。

    他身上只有一件睡袍,也没有穿外套,便趿拉着拖鞋走到阳台上,看着加来的夜海。

    不知为何,他想起了两人先前错开的手,还有那时落下的眼泪,秦追想,那不是我的眼泪,是格里沙的。

    海天交接之处,太阳正缓缓升起。

    这个只有秦追和格里沙清醒的夜太过漫长,也太难熬。

    黎明之前的世界太冷,要用鲜血才能浇得滚烫。

    6-1组知道谢尔盖舅舅去世的事时,格里沙已经收好舅舅的骨灰,进入参谋部与雅什卡的爸爸等人一起商议接下来的战事。

    按照大家事先约好的,这种涉及军事秘密的会议,哪怕是小伙伴也不能参与,露娜等人连安慰小熊一句的机会都没有。

    格里沙进入会议室,所有人都看着这个才失去亲人的年轻人,有人对他说“节哀”,格里沙一一道谢,神情哀恸而谦卑。

    他其实很清楚该在什么场合摆什么表情,在肃反委员会工作了那么久,他很清楚上层并非一团和气,斗争一直存在,因此他进入其中时必须小心谨慎。

    已经没有舅舅为他遮风挡雨了。

    雅什卡的爸爸拍了拍他,神色沉痛一瞬,又迅速收起,恢复平日的严谨:“因格里戈里.雅克夫耶维奇资历尚浅,因此无力担任政委一职,请瓦雷利同志接过职位,格里戈里,你替瓦雷利同志去骑兵营工作。”

    骑兵营正是谢尔盖生前带起来的队伍,政委没了,思想工作还是要有人继续干的。

    格里沙没有拒绝,他是一个对权力不怎么热衷的少年人,这一刻他却认为自己有必要做好政工,因为如果他能将大家更好的团结起来

    ,让所有人都认同他们的理念,才能避免残酷的分裂和叛离。

    他要更紧迫地盯住那些人的思想,制止他们的动摇,维护他们的信念。

    格里沙不着痕迹地扫视会议上的所有人。

    一个更加晦暗却仿佛永远与人类的权力纠缠不休的世界诶,就这么在格里沙眼前展开。

    秦追终于裹上了外套,恹恹坐在沙发上,菲尼克斯坐在他旁边,将一杯牛奶递给他。

    秦追接过,低声说道:“我觉得我正在失去他。”

    菲尼克斯陈述事实:“他只是长大了,但你永远不会失去他。”

    他们都知道这个“他”指的是格里沙。

    菲尼克斯不能告诉秦追,格里沙曾找他单独聊过有关秦追的话题。

    格里沙说:“希望你不要像我一样,总是让他落泪。”

    菲尼克斯回道:“我当然不会,如果可以,我永远都不想看到寅寅哭,但这一次,为你悲伤到哭泣的人还有很多。”

    谢尔盖是他们所有人的舅舅,即使不通过弦分享,有关那份失去亲人的痛苦,他们也是一样的。

    立于欧洲大陆东西两侧的情敌祝彼此健康平安,最终归于无言。

    菲尼克斯想,若非是同一个通感家族的成员,他和格里沙在身份上便是天然的死敌,性格更是截然不同,见到了只有拔枪互射,不存在成为朋友的可能吧。

    可是此刻他却能体会格里沙的心情。

    格里沙很想爱寅寅,可他已经把自己献给了祖国。

    在谢尔盖离世后,格里沙便彻底投身战争之中,与6-1组的通感频率进一步下降,即使是通感时,秦追也再也没有通过弦感知到格里沙的情绪,因为格里沙将自己的情绪屏蔽起来了。

    他长大了,骨子里的要强让他在把内心的伤口填起来以前,不会再让大家感受他的负面情绪。

    6-1组也登上了前往英国多佛的船只,战争结束后,这条海峡的两岸交流便重新变得畅通起来。

    船只摇摇晃晃,秦追发着低烧,露娜裹着红色的丝绒外套,将自己的围巾围在秦追身上,菲尼克斯去张罗病号餐。

    秦追在整个1918年都健康堪忧,尤其是感染了一次流感后,免疫力再次下滑,就变得容易生病起来。

    多佛作为港口城市,已经连下了几日冻雨,雨不大,却带着一层薄薄的水雾将港口整个包裹起来,船只不慎撞到了其他船,底层船舱破了个口,船长大声吆喝着,让乘客搭乘救生船。

    秦追迷迷糊糊,被露娜套上外套,被菲尼克斯抱了起来,金发少爷一手托住秦追的臀,一手扶着他的背,让秦追双手搭着他的脖子,脑袋靠肩上,就像抱一个小孩子。

    一米七八的大男人在菲尼克斯手里的确和孩子差不多,他轻松带着秦追上了救生船,大伙划着船靠了岸,他抱着秦追长腿一迈,踩上英国的土地。

    露娜举着伞,将胳膊伸直,确保菲尼克斯的脑袋在伞的保护范围内。

    菲尼克斯一摇头:“不碍事。”

    他戴了帽子,秦追则被他用毯子裹得风雨不进。

    下一秒,寒风吹过,将菲尼克斯的帽子吹飞出去,也吹乱了他一头金发,知惠惊呼一声,拔腿就去追那顶昂贵的帽子。

    菲尼克斯却第一时间低头看怀里的寅寅,见他还睡着,神色一缓。

    等秦追醒来的时候,他已再次躺在酒店的床上,露娜叫他起来喝了一碗姜汤,发了一身的汗,浑身松快许多。

    菲尼克斯站在电报局里和父母汇报行程。

    【我与朋友们已经抵达英国,因为一些商业事务,暂时不能返回美国,不过我会去看望布莱克威尔家族的亲戚。】

    詹姆斯回复:【再不回来,我就把继承人的名字改成奥格登。】

    克莱尔回复:【注意安全,替我向你的外祖父外祖母问好,有事让他们帮你,你的外祖父是有爵位的。】

    克莱尔的祖母是女爵士,她的父亲则是一位子爵,加上梅森罗德家族在荷兰也有一个爵位,这就使菲尼克斯在血统层面称得上不俗,而非单纯的美国乡巴佬土豪。

    美国人热衷于与贵族们联姻,为了也是去掉那个土字,与过往两百年在航海时代吃尽红利的老钱搭上关系,将双方的利益融在一处,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回到酒店的时候,菲尼克斯径直去了餐厅。

    知惠将杯子放在面前,挡住自己的嘴型,小声说:“快来,寅寅又拉到业务了。”

    餐厅之中,秦追外面穿着黑色呢子大衣,没像其他男人一样戴一顶礼帽,发量傲视现场99%的人类,青春无敌的美少年能压得所有男士黯淡无光,只有旁边的小罗恩不受影响。

    秦追正坐在一张铺了蕾丝桌布的餐桌旁,给一位很胖的绅士把脉,他说:“您要调整饮食啊,还要减肥,我给你开张饮食单子和运动条目吧,争取半年瘦个15斤,不然死得快,心脏一梗,这人说过去就过去了。”

    胖绅士的肚子滚圆,就像腰上绑了个大皮球,正是这家酒店的老板。

    秦追、露娜、知惠这三个肤色与白人不同的人走到餐厅门口时,侍应生下意识来拦,是胖绅士呵斥了侍应生,让几个年轻人尽管进去吃饭。

    秦追见他不是那些爱搞种族歧视的傻货,就好心提醒对方,他心脏可能有点问题。

    指甲都紫绀了。

    胖绅士立时吓住了:“我的父亲、祖父都是因为心脏问题去世的!”

    秦追便自我介绍,他就是百浪多息的爹,在苏黎世排名第一的斯奈德医院当儿科主任、诺奖预备役,已经和超级流感干了两架的传说中的泰格医生,如果胖绅士不介意,他可以给对方看看。

    由于百浪多息,秦追的名字出乎意料的响亮,至少胖绅士的态度立刻就变了,坐下听秦追说他的身体状况,竟是精准无比,他连连点头。

    这种明显是血脂高导致的冠心病症状,放后世最有效的治疗手段之一也是控制体重和饮食,

    这种病放在中国国内会更好治,因为秦追可以开中药方子,几剂药灌下去,减重难度减轻不说,还能把这老头胸闷气短的毛病也搞好。

    可英国哪来的中药买呢?秦追只能从别处下手,只要胖绅士遵医嘱,多续几年的希望不小。

    等胖绅士拿着秦追开的续命方离开,露娜对菲尼克斯说道:“我真怕寅寅张口就说人家肾虚,他以前只要这么干了,本来态度好的人都想揍他。”

    秦追咳了一声:“我上次张口就说人肾虚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干嘛老拿我小时候的黑历史说事啊。”

    见他恢复些精神,菲尼克斯道:“多吃些,你今年病了好多回,等回去以后干妈一看,发现你又瘦了,肯定会心疼。”

    秦追拿了杯子倒水,放在他面前:“在她眼里我永远不够胖。”

    侍应生端来牛排、肉饼、煮豆子,战争才结束,很多人在家啃着黑面包,这家酒店的客人却没有谁的桌上少了肉食。

    秦追对豆子兴致缺缺,拿刀去拨牛排,一副不愿下口的样子,菲尼克斯默不作声地帮他把牛排切好,省得这人用嫌麻烦做借口不吃东西。

    露娜皮了一把:“菲尔,姐姐也要切。”

    菲尼克斯回忆起此企鹅在去年年末,求秦简炖了肘子,然后抱着个烤肘子坐沙发上美美开啃的狂野模样,顿时无语。

    知惠特别懂什么时候该举手凑热闹:“我也要切。”

    菲尼克斯:……

    这就是他的好姐妹们,他的少男心思在姐姐面前一览无遗,在妹妹眼里是手足友爱。

    视线往秦追处一扫,他正将一块七分熟的牛排放入口中,血红的肉块伴着黑胡椒酱,让浅淡的唇色染上一点油光,他漫不经心地对上菲尼克斯的目光,凤眼含笑。

    切就切吧。

    外形英俊到有些危险、侵略性十足的金发少年做起切菜员来,有股猛兽被驯服的温驯。

    前往伦敦的路上,秦追总算没有再昏昏欲睡,身体用一场病烧完了他的噩梦,让他可以打起精神观察陌生的国度。

    这是秦追前世今生第一次到英国。

    菲尼克斯想问他现在怎么想格里沙,话到嘴边又问不出口。

    秦追却先一步挑起话题:“菲尔和露娜之前从美洲过来,就是先到英国的吧。”

    菲尼克斯回神:“是,怎么了?”

    秦追好奇道:“伦敦有什么好吃的吗?”

    菲尼克斯下意识回道:“有几家法国餐厅味道不错。”

    祖上是跟随过拿破仑的法国后代罗恩挺了挺胸,表情矜持起来。

    秦追哦了一声,随即别开脸看雨水打在玻璃上溅成点点水珠。

    “看来我到伦敦以后可以不用继续吃豆子了。”

    菲尼克斯开始反省自己的少男脑,寅寅就是单纯的惦记吃而已,就自己想得多。

    “菲尔第一次烤的司康饼吃起来不咋样,打人挺好使的。”

    菲尼克斯:……

    露娜洞若观火,她强忍住笑,轻轻踢秦追一下。

    瑞德立刻出声:“浪费食物不对!”

    知惠附和:“在这件事上,我们都听瑞德的,瑞德来,我给你瓜子吃。”

    大鹦鹉跳进知惠怀里,悠然自得地蹭着女孩棉衣的柔软与温度。

    秦追单手托腮,把一切负面情绪掩藏得很好,面上是一副已经把心情调整好的闲适。

    他调整自己面上情绪的速度一向很快,心里的情绪却要多等一阵了。

    马车抵达伦敦时,伦敦被雾气包裹,秦追到地方第一件事,就是问菲尼克斯:“我们住哪?”

    菲尼克斯回道:“贝克街附近的酒店。”

    大家都是看过福尔摩斯探案集的,因此大家一致握拳:“耶!”

    见秦追真的开心起来,菲尼克斯又说道:“有机会的话,我们还可以去找柯南.道尔爵士要个签名。”

    对哦,这会儿柯南.道尔还活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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