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目录 第 68 章 六十八章

    “昨晚发生什么事了么?”

    “是不是他们又给你打电话了?你看起来脸色不太好。”

    发生那样的事后夏茯实在很难再把二人称为父母,她咀嚼了几口蛋挞酥脆的外皮,明明在快餐店品尝热气腾腾的点心,却没法品尝到甜味。

    对面方景澄早就解决了汉堡,从刚刚开始就望着她发呆。被突然点名,他下意识凑近夏茯,诧异地回复道:

    “诶?能看出来么?”

    “这里。”

    夏茯伸手,手指从他形状流畅的眉弓落下,划过上扬的眼角,最后落在青年眼下小片皮肤,在上面轻轻地揉了一下。

    方景澄生得相貌俊美、皮肤也白皙,一旦熬过夜,黑眼圈会悄悄显露。而且他一手托着面颊,另一只手则搭在手机屏幕上来回摩挲,宛若炸开鳞片趋势待发的毒蛇,那副躁动不安的样子同样叫人没法忽视。

    青年将脸贴进夏茯的掌心,在她温柔的触碰下,神情稍有放松:

    “嗯,阿姨昨晚打了电话过来。”

    “她又说了难听的话么?”

    “没,她说她知道错了,希望你给她个机会回家好好谈谈。但我觉得不是那样,她还是想替儿子说话,所以我觉得不搭理她也可以。”

    只是电话而已,他根本没必要草木皆兵。可出生在那样的家庭,方景澄对母亲的偏爱尤为敏感。

    他一直被忽视,一直被推开,活在哥哥方斯宇的阴影之下,方景澄看着落魄的夏茯就像看到了年幼的自己,委屈、不解、愤怒而无力,种种感情交织,他很难像往日一样镇定。只不过他的女孩要更可怜、更凄惨,他也不再年幼可笑,变成了能够守护她的那方。

    她能挣开对家庭的期待么?自由就是解脱么?

    还是说她会得到悔悟后的爱?那种爱又值得么?

    “我不相信那些难听的话的,我认识你,我知道你是最好的。”

    方景澄不知道这话是对夏茯说的,还是对自己说的。

    “如果她又要诽谤你,我会直接把电话断掉,我会保护你的。”

    他急着为夏茯作出决定,想要保护自己的恋人,又在心底的某一个角落犹豫不决,等待夏茯为他交上答案。

    “你是怎么想的?哪怕手段没那么光彩,但只要你想,我都能做到……”

    夏茯望着方景澄漂亮的眼眸,就像注视开封的魔盒,放出了无所不能的魔鬼后,留在盒底的是一只镶嵌着宝石的万华镜,千万枚被分割的碎片,每一片都映照着她心底的愿望——

    我是怎么想的?

    之前她努力维护自己的自尊,活在对暴力的恐惧中,满脑子都是忍耐,期待有一天能委曲求全换来美好的未来,但下场她也已经亲眼见识到了。

    她需要的从来不是爱或者认可,而是属于自己的自由。既然不打算在乎对方的看法,那谩骂、侮辱又有什么可怕?

    不要怕,不要让。

    李老师和方景澄已经做的够多了,继续一味担心和等待,只会把阴影接着传导到他们的身上,让曾经的美好变得破败不堪。

    “的确得聊聊说清楚,我想去派出所办一张户口迁出证明,把户口迁到学校的集体户口。我希望跟他们断绝关系。”

    “至于家?那里才不是我的家,那是个用我换来的小房子,违规加盖,又闷又黑,好像房顶要掉下来了。为了安全,他们最好早点搬出来。要谈的话只能在电话里谈。”

    夏茯一字一顿说得认真,而方景澄屏住呼吸听得入神,他澄清的眼眸如同冻结的潭水,而随呼吸缓慢眨动的睫毛则是飘落的霜雪。他握住夏茯的手掌,好似打算借给她力量那样,慢慢地、慢慢地抓紧了这一热源:

    “好,我可以约酒店的会议室,我和李老师都在……”

    没想到夏茯这赔钱货出去一趟这能钓个金龟婿回来,眼下他们已经失去了陈鑫鸿这个助力,决不能再得罪方景澄,夏家不假思索地答应了这次线上谈话。

    十几年来的回忆,过往画面一幕幕在脑中放映。夏茯在电话前深深吸气,她极力控制情绪,试图以最平稳的语气讲述自己的诉求:

    “在女儿之前,我首先是个人,不是什么可以交换的物件。发生了这些事,我已经没办法继续留在县城了。我会把户口迁出来,在外地工作,正常支付赡养费用补偿之前的学费和生活费,但其他,我不会再给了。”

    “我不会嫁给陈鑫鸿,那个彩礼换来的违规房,我劝你们也尽快搬出来。”

    对面沉默了很久,才重新发出声响。开口的照旧是母亲张梅,她幽幽发出一声长叹:

    “户口?你把那张纸撕了的确有点麻烦,既然你真的不想跟我们挤在一起,换个地方也不错……”

    “彩礼我们肯定不会要的!但房子是我们正常出钱买的,怎么会违规呢?你还小,供你读书是应该的,说什么赡养不赡养的……这样吧,这房子写你一个人名字,你户口在上面放心了吧?我承认之前是家里穷苛待你了,女孩还是富养比较好,你现在有主意了,也该多给你点钱……妈不会苛待你的。”

    张梅极力放低身段,刻意的语调里显露出一种母亲特有的软弱与可怜,如此柔情脉脉,如此温情备至,却夏茯像被针扎了那样,感到一阵毛骨悚然。她急忙打断说:

    “把户口迁出来就够了,房子和钱,我都不要,我什么都不要。”

    夏茯越是抗拒,张梅越是苦口婆心。

    “什么都不要?别傻了孩子,现在都流行婚前财产,你总不能什么都不要就跟男人跑了吧?现在的好只是一时的,以后呢?家永远是你的后盾,父母也是普通人,会做出些偏激、错误的决定,但到底是爱你的呀。”

    不断编织出家庭温情的幻想,如同风吹落的蛛网、粘乎乎地贴在身上。夏茯像被踩尾巴的猫一样惊恐不定,急切地想要从对话挣脱。她不明白为什么连分别都会变成闹剧,让她看起来像个不知父母爱意深切,精神不稳定的叛逆孩童

    :()

    “我自己的财产,我自己会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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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恨这个房子!你们把我关在里面,怎么会觉得我还想要房子?家里的东西我一分不要,赡养我也会照常赡养的,但作为交换,别联系我了,别再说这些爱不爱的傻话了,我受够了!”

    夏茯越是言辞激烈,张梅便越是隐忍温和,甚至开始关心女儿的情绪说:

    “哎,我知道你委屈、生气,不想听妈说话……但我知道这都是气话,你再好好想想,给妈一个补偿的机会。”

    这是一场残忍的道德围猎。不被爱、不被关心也不被倾听的感觉从未如此强烈,尽管说着不抱任何期望,但泪水还是像连串的珠子从她的脸上滴落。

    心爱的女孩在不住的颤抖,方景澄已经看不下去了,他有一瞬间想夺过电话,告诉夏茯这样就够了,但她接下来的举动却让他停在了原地。

    她并不需要他的精神支持,哪怕痛到眼泪不止,依旧能继续走下去。

    夏茯收缩手掌,死死扣住了自己的大腿,以□□上疼痛止住心灵的阵痛,她一字一句质问,一点一点撕开紧紧吸附在身上,假以母爱之名的腐肉:

    “县城的房子比S市的集体户口、人才引进的首套资格还要重要,这真的是补偿我么?”

    “从小时候开始,你是就这样。说我是最不值钱的女孩,除了父母没人喜欢我,未来只能靠弟弟撑腰,但考上大学的是我,兼职补贴家用的也是我。你总是对我撒谎,总是贬低我,装作母亲的样子,让我听话让我努力,却把一切留给了弟弟,这是爱还是控制呢?”

    一系列发问无意戳中了张梅的痛处,不待夏茯说完,她便激烈地反扑道:

    “哎呀!你怎么说话的?!我是你妈!怎么把人想这么坏啊!”

    不要哭、不要怕、不要让、不需要征求他们的同意,也不需要再这样痛苦了。夏茯清楚每个问题的答案,自然不需要等待张梅辩解,她所做的一切不过是在正式跟过去告别。

    “已经够了,我们没有关系了,搬不搬出来随便你们,我只是在通知你们。”

    夏茯干脆地挂断电话,在一切归于寂静的时候感到一阵大地震动,脱力突然而至,她险些没有拿稳手机。

    好在方景澄及时接住了她。把这颗滑落的宝石严实地藏回怀里。

    “没事的,已经够了,你做已经成功做到了。”

    尽管过程非常惨烈,但她已经成功做出了抉择。他早就知道了,他从来没有看错过她。炙热的喜悦和浓重的痛惜,两种截然不同的感情就像是热油和冰水,同时涌上心头、翻腾不已,方景澄分不清那种感情更深。

    “我们下午就可以把迁出证办完。等到毕业,你就能和我一样作为高端人才落户S市。”

    他向她描绘一个更加美好的未来,需要将脸孔埋进她的颈窝才能压住上扬的嘴角。。

    “我不会再让他们阻止你的。”

    接下来是他做决定的时候。

    ……

    ()    陈鑫鸿已经在一天之内,拜访了夏彪两次。他紧盯着翘着二郎腿的汉子,面色不渝发出最后通牒:

    “看在方总的面子上,我可以不要之前那笔彩礼,只要你愿意从这房子里离开,我还能再给你点钱,好聚好散。”

    “……这房子本来就是个加盖,拆了就当攒功德,话说到这个份上,你真不走?”

    夏彪抽抽鼻子,喷出一道粗气,他重重一拍餐桌,道:“走什么走?这是我留给女儿的房子!我看该走的是你。”

    “行,你横,下次再来的就不是我这么好说话的人了。”

    陈鑫鸿当然知道夏家目光短浅、虚荣可笑,他就是靠这点,笼络他们入了圈套,但万万没想到风水轮流转,扔出去的石头会砸到自己身上。

    这栋危楼由他牵头,伪造的材料现在都在方景澄手上。本来这事儿在县城并不少见,街道审查不严,给当地的建筑公司增添了不少灰色收入。但万一出了人命给捅上去,上头一批人的乌纱帽都得落地,到时候处罚来的又快又猛,根本容不得一点周旋余地。

    为此陈鑫鸿只能硬着头皮割肉,亲自挨家挨户赶人。

    自打这栋小楼被定义为危楼,昨天开始,收到赔偿的租户便陆续开始搬走。有这么一个出卖女儿的极品邻居,美甲店的女老板对搬家响应十分积极,陈鑫鸿开门离开时正巧赶上她拖着行李箱从店里离开。

    女人眉头紧锁,显然听到了夏彪的大嗓门。正如第一次见面时那样,她回头飞快地看了夏彪一眼,只不过这次,她没藏住心底的厌恶:

    “真恶心。”

    这声音轻飘飘地落下,刺得一边的张梅眉头直拧,她看向夏彪,忧心忡忡道:

    “真不走啊……他们会不会把水电都停了,常青这伤要是太热了,可不利于恢复。”

    “走个屁,我就不信那小子真的敢动手!什么恢复不恢复的,他也就在你面前哼哼,我昨晚起夜还看到他在打游戏精神得很!没事干就进屋去,你这唉声叹气吵得我心烦,这个家还得靠我撑着。”

    夏彪啐了一口,完全没把陈鑫鸿的威胁放在心上。

    老实说,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房不房子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方景澄的态度!

    除了最开始的殴打,让两人的脸上挂了点彩,到现在方景澄还没干出什么出格的事情。看来他只是个为爱痴狂的毛头小子,最后搞得还是和平谈判那一套,压根不足为惧。

    都是当父母的,他夏彪还不清楚那些有有钱人对方景澄寄托了什么期望?

    凡是正常人家就不会让夏茯这种麻烦媳妇上门!如果方景澄想让他乖乖听话,和夏茯走到最后,最好把他当老丈好好孝敬,换个语气跟他说话,重新给常青安排工作。

    不然他就带着全家去F大门口拉横幅跟方景澄闹,他不信那时候两人还能跟现在这样搞“罗密欧朱丽叶”这出。尤其是夏茯那个爱面子的小丫头,搞不好会先哭着求他。

    至于这些邻居?

    走得好,走得清净,最好连着两层都留给他们家,弄成家庭旅馆躺着收租不比什么汽修店打工来的舒服?

    美好未来就在眼前,夏彪不禁放松下来,他懒洋洋卧在沙发的客厅上,朝天花板望去。

    这房子装修还是太简陋了,电路设计也不合理,一到用电高峰期,电灯就会闪烁,昨晚张梅打电话的时候这样,今下午又开始乱晃。

    拿到钱就再重装一次吧。之前水泥工打马虎眼留下的污渍也该好好修修。

    这里有一条、那里也是。

    男人全神贯注地数过墙面的裂痕,数着数着,突然发现其中一条居然在眨眼间悄然发生了变化。

    如惊蛰时分被雷鸣唤醒的毒蛇,倏地扭动身体,灿白的闪电撕开了沉沉乌云,漆黑的天空撕开一道裂口,无数细小的粉尘窸窸窣窣落下。

    接着便是“轰”的巨响,连远在酒店的夏茯都能感到这阵摇晃。

    夏彪嘱咐工人拆掉女儿卧房承重墙时,它没有塌;夏茯含着眼泪祈祷结束一切时,它没有塌:方景澄告诫陈鑫鸿收回彩礼、叫夏家尽快搬出新房时,它没有塌;在夏彪第二次想将夏茯卖出去的时候,这栋新房终于不堪重负的倒塌了。

    离巢的女儿不再旺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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