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千四百八十一章:九五至尊

    儒生们拜倒的为数不少。

    绝大多数人自然是知道,当他们踏出玉门关的一刻,便再也回不去了。

    沿途上,苏莱曼礼贤下士,对他们格外的敬重。

    苏莱曼这个态度,对于许多的儒生很是受用,但是他们的心里已明白,他们的前程,将维系在眼前这位叫苏莱曼的君主身上。

    固然也有一些偏执的人,心里还盼着能够有朝一日能够回乡,可此时此刻,身在他乡,他们也不得不做出选择。

    苏莱曼配着一柄弯刀,手不禁按在了刀柄上,他面上的喜怒不易察觉。

    却是缓缓的到了厅中的毯子上,席地而坐。

    卡夏和将军们,面面相觑,严重透着几许茫然,对此依旧是大惑不解。

    他们不知这一趟,这一位新君主在东方经历了什么,也不知道带回来的这些穿着奇怪袍子的人,到底在做什么。

    带着疑惑,其中一人缓步走上前。

    此人叫易普拉欣,曾是一位奴隶,却自幼曾随苏莱曼前往军事学校学习而与苏莱曼结下了深厚的友谊,因为如此,易普拉欣成为了苏莱曼的副手,易普拉欣是个精干的人,因为与苏莱曼的关系,也很快自奥斯曼宫廷脱颖而出,现在虽只是侍从官,却在奥斯曼之中,被认为是苏莱曼成为新君之后最有前途的人。

    易普拉欣步到了苏莱曼的近前,与坐在毯子上的苏莱曼几乎咫尺之遥。

    他见了苏莱曼西归,自是欢喜的不得了,见到故人,虽觉得透着些古怪,心中却有许多话想要说。

    因此,如往常一样,他默默的走上坛子,而后席地而坐,坐在了苏莱曼身边,想要询问苏莱曼这一段东方之旅的经历。

    可就当他靠近苏莱曼的时候,先前那率先拜下的李志却是突然大义凛然的拦住了易普拉欣的去路。

    李志面色一正,厉声用汉话道:“此乃上天之子,九五之尊,尔何人也,敢冒犯圣颜,退下!”

    易普拉欣一愣,皱着眉头,他无法理解。

    这些话,在旁侧的苏莱曼却是听得懂的,苏莱曼看着这个儿时的伙伴,心里也颇有几分激动,可在这一刻,他却端坐在毛毯上纹丝不动,自他的眼睛,谁也无法猜测他的内心,他正襟危坐,不发一言,不置可否,眼中透不出一点的情绪。

    一旁的通译,忙是将李志的话转述给易普拉欣。

    易普拉欣听了,面色顿时变了,心里骇然。

    于是询问式的看向苏莱曼。

    苏莱曼抿着唇,凝视着他,带着帝王的威严。

    只见李志又朗声道:“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尔等如此,此为大不敬,今新君在此,岂不闻君臣有别吗?还不快退后,跪下!”

    厅中的气氛,仿佛凝固了。

    那些卡夏和将军,封臣们,竟一时哗然。

    他们无法理解这是在做什么?

    谁也没有想到,苏莱曼离乡多日,回到了这里,首先做的,就是让他幼时的伙伴,最好的朋友难堪。

    易普拉欣更是一副不可置信之色,他脸色一片惨然。

    可是他久久看着他的挚爱的朋友,这位挚友迄今却依旧不发一言,任这李志对自己咆哮。

    他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寒颤,面上带着几分的不甘,却渐渐有了变化。

    最终,他面上掠过了顺服之色,于是徐徐的后退了数步。

    此时,李志厉声道:“跪下!”

    “跪下!”本是不安的通译有了底气,也随之喝声。

    易普拉欣最后看了苏莱曼一眼。

    他见到苏莱曼的面上,依旧只有冷漠。

    易普拉欣眼睛不禁湿润了,带着期盼,又看了看苏莱曼,却终是噗通一下,跪倒在地:“您忠实的奴仆易普拉欣,见过伟大的苏丹。”

    卡夏和将军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苏莱曼却是淡淡道:“嗯。”

    他的回应如他脸上的表情一样冷淡。

    却随即又道:“我此去东方,知道一个学问,带回来了许多宝贵的使者,他们此次随我来此,是要确定新的法度。”

    苏莱曼在历史上,被称之为奥斯曼伟大的立法者。

    而他虽是刚刚登基,却因为他的父亲早早杀死了他的叔伯和兄弟,甚至连他的兄妹都没有放过,因此,苏莱曼很早就已确定了储君的地位,在宫廷中的地位极为稳固。

    他说完这番话,淡然的自毛毯起身,下意识的用汉话道:“我已乏了,需要休息,你们退下。”

    卡夏们一时听不懂苏莱曼的话,好在通译及时开口,易普拉欣等人才诚惶诚恐的告退出去。

    可是……儒生们却留下了。

    这群得了新宠的儒生,不禁让人生出妒忌之心。

    进入厅中的儒生有数十人,还有两千多人在外静候。

    有阉人给苏莱曼递来了茶水,苏莱曼只轻轻的抿了一口,亲昵的招呼儒生李志和陈静业这些亲近和饱学的儒生道:“你们过来,我有话要交代。”

    李志和陈静业等人面面相觑,对视了一眼,李志昂首道:”君上乃是万乘之君,臣等岂敢轻易上前冒犯,请君上示下。“

    苏莱曼便道:“我要制定新的礼法,不知你们可有什么建议。“

    李志面上平稳:”礼法为何,自是君上作主,臣等不敢擅专,只是……臣于此,所见君上之国,陋俗颇多,因此,倒有一些建言。其一,君上为苏丹,在臣看来,实为不妥,普天之下,以皇帝为尊,臣以为,陛下当以皇帝为号,建元改制,此为历法。其二,陛下理应设官学,弘扬四书五经,好教人知道君臣之礼。其三,四书五经,出自汉言,陛下虽为奥斯曼人,可奥斯曼之君入华夏则为华夏,又有何不可,不妨陛下将汉语,汉文,立为雅言,命人推广,唯有如此,这礼法之道,方才可以深入人心。臣来时,还听闻,奥斯曼国内,语言不一,度量单位不一,历法不一,所信奉的神祗,亦是不一,长此以往,臣恐非社稷之福也,确定雅言,统一度量单位,建立鸿胪寺,对不同的神祗进行管理,各个军队,需要派出官员,将军们往往怀有野心,只有学习了礼法之人,才值得信任……“

    他开始侃侃而谈。

    其中许多的建言,苏莱曼在沿途上,都是有过考量的。

    奥斯曼最大的问题,就在于征服的民族不同,本族的人口,本就不多,各族混居一起,管理多由不便,单单国内确定的语言,就有数十种之多。

    只是……他眉一挑,道:“可以做到吗?”

    “这只在于陛下是否有决心了,有恒心者,事竟成。陛下有鸿鹄之志,改弦更张,确定新制,固难,却是奥斯曼长久之道,只要陛下决心已定,有何不可?”

    苏莱曼站了起来,在这厅中来回的踱步。

    他的脑海里,浮想着那些卡夏和将军们的姿态,下意识的再回头,看了一眼恭顺无比的儒生。

    他脸色拉了下来:”你们先制定新法,送我过目,此后颁布天下,除此之外……“

    他冷漠的道:”趁着我刚刚成为苏丹,将进行一场典礼,召所有的卡夏和丰臣们前来观礼……“

    他深深的看了李志等人一眼,声音里透着冷冽:”不顺从者,杀无赦!“

    苏莱曼温柔的外表之下,骨子里却带着祖先的桀骜。

    他的目中,已掠过了杀机。

    此时……奥斯曼禁卫军的布置,以及各处军队的驻扎,此刻,都在他的脑海中浮现。

    儒生们此时,心里狂喜。

    看看吧,看看吧。

    墙内开花,墙外香。

    大明的皇帝,还有太子殿下,都不要我们了,可又如何,在这奥斯曼,同样是一个拥有万里之地的王朝里,我们一样可以登上天子堂。

    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啊。

    ……………………

    在所有人都没有察觉的时候,交易所里,一个叫八方商行的股票,开始上市了。

    商行的股本不小,建立时,宫中出了大部分,而方家出了小部分。

    只是……当它募资上市时,却几乎没有人关注。

    虽然在招股书中,里头对于自己的生意范围,未来的远景,都做了详细的介绍,可大多数人都无动于衷,近来市场火热,有许多拥有稳健收益的股票,何须去冒险尝试购买这样的新股呢。

    对此,方继藩似乎不为所动。

    陛下出了五百万两,而自己出了三百万,现在只是要筹集两百万而已。

    而且……现在商行只是草创,还处于,沿途构架商业点的时期,还不需大量的资金注入。

    唯一让方继藩有些压力的,就是陛下了。

    陛下投了这么多银子,虽然自己已是再三保证,可这门生意,终究只能长线,这是五百万两银子啊,一旦方继藩描绘的蓝图没有实现,五百万两,就算彻底的砸手里了,方继藩已经可以想象,陛下会如何收拾自己。

    当然,方继藩现在关心的,并非是如此。

    因为……快报已传来,父亲的船队,已抵达了泉州,不日……将至天津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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