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千一百六十一章:封王

    一群随驾的大臣已是吵闹不休的时候。

    天津港里,一只信鸽,却已飞至。

    一般情况之下,任何军政大事,是不会通过信鸽来联络的。

    因为这东西,实在太过不靠谱。

    不过……若是有特别紧急的情况,而且即便是被人所侦知,也无所谓的条件之下,利用信鸽来传递消息,还是靠谱的。

    只是信鸽的培育十分花费心力,大明在天津卫和倭国之间,设置了一个信鸽站,此时,有人自信鸽的腿脚上,取出一个小小的羊皮纸,展开,看着羊皮纸的人,吓尿了。

    随即,这羊皮纸辗转着,开始朝行在传报。

    在厅里,马文升听得大家骂的热火朝天。

    他心里……对于这方继藩,颇有几分复杂。

    这家伙,确实是有些要钱不要脸啊。

    真是厚颜无耻。

    大家骂的厉害,仿佛只要提及到了方继藩,许多人就找到了共同的话题。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骂白不骂。

    外头,却有人匆匆朝着行在方向而去。

    有人冲进来:“诸公……诸公……快,快……预备去见驾了。”

    “出了什么事?”

    “从黄金洲送来的快报,是经由信鸽送至金山,再由金山,用快船至倭国,此后又用信鸽送到了咱们天津卫的……”说话的,乃是一个小宦官,小宦官一脸惶恐之色:“出大事了,佛朗机人,袭击了新津,新津……已是化为乌有……还有……刘公在那边,听到了消息,这快报里,没有关于刘杰的消息,可刘公还是心急如焚,几乎要昏死过去了。”

    所有人倒吸了一口凉气。

    “还发生了什么?”

    这宦官面带艰难之色,良久,才道:“还有就是……鲁国公……鲁国公……战死……据说,当援军抵达时,他浑身上下,受创三十多处,临死之前,亲自上阵,与贼鏖战,念了一首诗呢。”

    一下子,所有人脸色苍白起来。

    鲁国公他……

    便连那梁储,也打了个冷战,面带可惜,一面问:“何诗?”

    宦官道:“报君黄金台上意,提携玉龙为君死!”

    厅中,死一般的寂静,落针可闻。

    沉默了很久之后,一个御史突然道:“方家,真是忠良之后啊。”

    “是啊,是啊,真是世代忠良,鲁国公壮志未酬,实是遗憾,方家数代,无一不是忠臣,便连方继藩那狗……不,齐国公,平日里,也不失为忠义。”

    “鲁国公立下大功,他的儿子齐国公,又何尝没有为大明立下大功劳呢?”

    众人纷纷感慨,点头称是。

    梁储眼圈红了:“闻此噩耗,齐国公一定是痛心疾首吧,忠贞为国,父死子继,这满门忠良,真是令人敬佩啊。”

    大家点头更加厉害,一脸的遗憾,倒不是虚伪。

    只不过……人死为大,到了这个时候,还说别人坏话,这就是人品的问题了。

    就因为齐国公贪大家几十两银子,却叫骂不休,人家还年轻,在在座的人眼里,还是孩子啊。

    何况,鲁国公乃是为国而死,死的如此悲壮,令人肃然起敬。

    有人翘起大拇指:“以忠义而论,方家世世代代,真的没得挑,诸公,快去见驾吧。陛下只怕……”

    众人醒悟了过来,满腹的心事。

    鲁国公战死了,死的这样的惨烈,除此之外,黄金洲那儿的事,还有谁能维持局面呢?

    一旦维持不住局面,朝廷费尽了心思的下西洋之策,岂不是……

    所有人阴沉着脸,尤其是那马文升,更是提心吊胆,到了行在,众臣行礼。

    而弘治皇帝看到了奏报,他惊呆了。

    这只是一截羊皮纸,送来的,不过是只言片语。

    因为是信鸽的快报,所以能记录下来的事,并不多。

    可这里头的讯息,已经足够骇人了。

    弘治皇帝摘下了眼镜,擦了擦,重新戴上,细细的看了一遍。

    那眼镜之后,眼睛却已被泪水模糊了。

    他面带羞愧之色,禁不住捶胸跌足,眼泪磅礴而出:“这是朕害了他啊,他年纪已是不小了,朕却命他往黄金洲,鲁国公一辈子为朕效力,临到头来,竟是无法善终,朕……是朕的过失啊。”

    众臣个个脸色苍白,纷纷拜倒:“请陛下万勿自责。”

    弘治皇帝涕泪直流,鲁国公不但是自己的亲家的,可方家数代,无不为大明出生入死,现在想到……方继藩若是闻知了噩耗,还不知怎么样,他更是心如刀绞。

    弘治皇帝咬牙切齿:“佛朗机人,狼子野心,好,好的很,朕绝不罢休,自此之后,我大明与佛朗机人,不共戴天!迟早有一日,朕要踏平佛朗机,以雪今日之耻。”

    弘治皇帝长身而起,抹掉来了眼泪,也摘下了眼镜,虽是眼前模糊,可目光,却仿佛依旧有神一般,他厉声道:“鲁国公客死异乡,想尽一切办法,将他的尸首,运回故土吧,若是有办法,其他战死的将士,也统统运回来,他们死在了黄金洲,却该当葬回乡里。”

    群臣之中,不见了刘健,刘健身体不好,想来……也是因为他儿子的缘故。

    因此,谢迁站出来:“是,朝廷一定不惜人力物力,也要将他们运回来。”

    弘治皇帝又道:“所有战死的将士,统统都要抚恤,除此之外……”

    弘治皇帝深吸一口气:“鲁国公谋勇绝伦,故能遏乱略,削群贼。受命而出,成功而旋,不矜不伐,妇女无所爱,财宝无所取,中正无疵,昭明乎日月,本朝之内,一人而已。破虏平蛮,功贯古今;出将入相,才兼文武。其人非只才干,然其忠愤激发,视刀锯鼎镬甘之若饴,百世而下,视死如生者,有几人?朕今日痛失肱骨了啊,今失鲁国公,如断朕之臂,痛哉,惜哉,悲哉,怒也!”

    弘治皇帝已是大怒,几乎怒发冲冠,却终究是深吸了一口气,平息了这无穷的愤怒,方才徐徐道:“今卿战死,哀也,追赠其郡王爵,循中山王先例吧。”

    所谓中山王先例,乃是开国大将徐达被敕封为魏国公,其死后,则被追封为中山王。

    又如黔国公沐英,在其死后,朱元璋甚是痛心,则追封其为黔宁王。

    异性封王,非死不封。

    这是规矩。

    哪怕是死了,想要追封为异姓王,亦是难得的殊荣,足以光耀万世。

    弘治皇帝此言一出。

    群臣纷纷拜倒。

    方家这些年来,没少为朝廷出力,而鲁国公平西南之乱,为朝廷经略交趾,将交趾纳入囊中,其子,也是大功于朝,此后,则远渡重洋,为大明戍守黄金洲,此等是九死一生,可谓是功盖日月,如今,他战死了,陛下此举,可谓是合情合理。

    众臣纷纷拜倒,谢迁道:“不知谥号为何?”

    弘治皇帝沉默片刻:“再议!”

    众臣沉默。

    弘治皇帝则闭上眼,露出了痛苦之色:“卿等,都速速退下吧,继藩,朕已命人去传了,这件事,朕私下里和他说。”

    众臣心思复杂,纷纷告退。

    他们浩浩荡荡的出了行在,却见方继藩正兴冲冲的迎面而来。

    “齐国公。”

    众人纷纷行礼。

    方继藩一看这一窝蜂的大臣就不自在,还怕他们哪一个没控制住自己,然后群殴自己呢。

    可见所有人,都是一脸沉重,却纷纷向自己行礼,连平素看不惯自己的一些人,此刻也是彬彬有礼的模样,方继藩方才心安了一些。

    他忙是回礼:“陛下召我,就不和诸公多言了,啊……再会。”

    方继藩一溜烟的想跑。

    谢迁叫住他:“齐国公,老夫想好了,过两日观礼,买一个座位,哎,年纪大了,腿脚不便,来,老夫这里有五十两银子,拿去。”

    他从袖里掏出了银票,塞进方继藩的手里。

    其他人纷纷道:“我也买一个。”

    “我也买一个。”

    方继藩惊呆了,他害怕卖不出去呢。

    谁料到,这么吃香。

    见大家纷纷围上前来,毫不吝啬的掏出了银票,拼命的往自己的手里塞。

    方继藩甚至怀疑,这些家伙脑子是不是出问题了。

    “呃……不卖了,不卖了,好了啊,够了,我就收这十几张,其他的不要了。”方继藩忙是摆手。

    众臣突然觉得方继藩变得可爱起来,看来,他的良心,还是知道痛的,果然,这个世上,哪怕是再渣的人,也会有好的一面啊。

    那梁储手里还捏着银票:“齐国公啊,你就别和我们客气了,我们年纪都老大不小了,不坐着,身子怎么吃得消,这银子,你就收下吧,观礼收点椅子钱,这是很合理的吧。”

    “对啊,对啊,很合理。”

    大家纷纷点头,一脸真诚的看着方继藩。

    方继藩咳嗽:“这……这……其实我是想说,座位的价格……涨了……”

    “……”

    沉默。

    大家看着方继藩,突然觉得自己像个白痴。

    方继藩看着他们,也确实觉得他们是一群白痴,这座椅供不应求,大家都抢着买,根据市场经济原则,可不要坐地涨价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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